清楚還是矗立偉岸的身姿,裹著廣大的玄色冕服,一走一擺,直如一條烏龍遊走在青琉地上,那身影,卻高聳地透著一絲怠倦。竟是不忍看的怠倦……
“這是,陛下的心結。”
是一卷帛,擺呈在錦盒子裡。
天子懶懶靠著黃袱墊,眼微微眯著,似有盹意,但隻那眉角微微吊起的一抹,正顯現君威昭昭,哪怕是盹著的老虎,那也是老虎呀!每一絲決計散開的慵懶中,都透著一股子精力頭,天子於丹陛上,縱權君臨天下。
“這筆跡挺熟諳。”他答。
竇沅道:“敢問陛下,手劄當中所提,是何年?”
天子天然曉得,後宮女子為爭寵,不免耍些心眼兒,他瞧的開,愛過一陣便不愛了,管她們如何勾心鬥角!嬌嬌的坦直與乾脆,這才愈顯貴重,他隻愛嬌嬌便好,管她們呢!
辣個,我願君王心,化作光亮燭,前麵一句是:“不照綺羅筵,隻照流亡屋”。。流亡屋……你們懂的……
那是陳阿嬌寫在帛書上的篆體。很多年前,她曾給劉榮寫過如許一封密意款款的信,後收於嫁妝,被衛子夫侍女婉心發明,再呈天子。天子由是大怒,蓋有些冷淡了陳阿嬌。
“陛下翻開看看便知。”
“恰是如此。”竇沅點頭:“年份對不上,想來這手劄偽作的極匆促,有些細節,便不深想了。信中所記‘太子’,原為引陛下往榮哥哥身上去想,暗陷陳後與表兄太子榮有私交。偽作之人卻漏了一點,那一年的元宵節,依憑榮哥哥與陛下影象,乃是先帝前元時,彼年,陛下龍潛,信中所記‘太子’,當是榮哥哥――那人便要我們這般想歪,讒諂陳後彼時便思慕榮哥哥,教唆陛下與阿嬌姐伉儷之情,陛下乃是用情至深,深陷此中,被妄人操縱了!”
阿沅也笑:“陛下明白便好!那暗陷阿姊之人,也算得心機周到了,但千算萬算,確確然漏算了年事這一條……若說阿姊十五六歲情竇初開時,對哪個官家後輩有一番交誼,寫個手劄、給個信物甚的,還能教人信。那她才八歲呢!阿沅八歲時,正跟著阿嬌姐爬樹呢,哪會留意哪家的俏生招人愛呢,更寫不出這般手劄來!”
天子道:“景帝七年正月,先皇廢太子榮為臨江王,手劄當中所記‘太子’若還是劉榮,……必是更早之事。朕龍潛不過數年,七歲時即被冊立為太子,按此推算,此封帛書若果為嬌嬌所寫,當時,嬌嬌最年長不過八歲。一個八歲的女孩兒,竟寫出這般露骨‘交誼’來,也委實……”天子笑了笑:“朕竟這般胡塗,初時竟未想過這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