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後的聲音沉如暮鐘,天子有些不適應,彷彿就在傾夕之間,味兒全變了,這太後孃孃的餘韻、語氣,實足十像極了已故的太皇太後。彷彿住進了長樂宮,便一夕老了十歲似的。
輦中忽地冇了聲音,過了好久,才聽天子啞了聲道:“瞧瞧去。朕想見她。”
楊對勁忙道:“那夤夜哭啼悲傷之人,恰是魏其侯府上的竇沅翁主。”
天子想的也對,他隻當那哭啼之人是失勢邀寵的宮妃,攔路哭來,教他複見。隻覺這一場麵何曾的熟諳,卻竟想不起來,何時見地過呢?
阿沅因道:“如此甚好,隻是……阿沅仍有一事不明……”
楊對勁瞅了瞅不遠處宮門,向阿沅道:“如此,奴臣便辭職了。想來陛下跟前要傳喚人了。”
月光正落她肩上,玄色長髮直如瀑布飛漱,盈盈的泛著亮澤,好生的斑斕。阿沅抬手重撩了撩額前披髮,笑容溫婉。
“我?”阿沅隻微一怔,很快麵色如常,向楊對勁點頭道:“我明白了,多謝楊長侍點撥。”
不照遠歸客。
夜色更濃,月光迷離得很,灑在青街石路上,似鋪了一條豐富的氈子,風一吹,這氈子竟像在輕晃擺動。
“母後,朕聽著。”天子道。
“哀家在收羅天子的定見……”王太後有些頭痛,這養的兒子朝堂之上整日與臣工周旋,心子小巧的像是打了無數個竅,跟他說個話,可真累。
“為何停了?本日留宣室殿,朕哪兒也不去。”天子揉了揉額。
天子公然問道:“朕一宮妃,與魏其侯府上又有何乾係?”因乜楊對勁:“彆賣機警,你狗肚子裡揣了幾根腸子,朕不曉得?!”
“但憑翁主說。”
“奴臣這便走了,”楊對勁循宮門裡頭瞧了瞧,“陛下隻怕要尋人,奴臣辭職。”
牆垣邊鳳尾襯著月華落下一簇一簇的影兒,她盯著瞧了瞧,眼神有些飄忽,隻聽楊對勁道:“奴臣有證據,證明長門那主兒抱屈……”
楊對勁略一欠身,抬高聲音:“奴臣曉得翁主內心在想些甚麼,您要長門那位主兒好生繁華著,一來以全姊妹之情,二來……陳娘娘若在掖庭另有些影響力,以孤餘之身,能護竇氏、陳氏一分便是一分,翁主族人……好歹有分盼望。”
楊對勁內心悄悄叫苦,這君上雷霆之怒向來迅雷不及掩耳,說來就來,又有些個光榮,幸而陛下坐輦中,若然立他麵前,可不要一腳踹貳心窩子麼!
楊對勁讓出一條路來:“翁主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