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已膝行至皇外祖母跟前,淚水漣漣,叩首至青琉地板亦“咚咚”有聲,為我,她在求長樂宮權貴無雙的皇太後:“母後,嬌嬌年事尚小,總愛說胡話,您……您莫往內心去。嬌嬌縱性,全賴館陶教管不嚴……館陶有大罪!膝下這一幺女,每嘗嬌縱,要天得天,要地得地,這幾年來,愈發不得了啦,嬌嬌在館陶麵前,亦是胡言亂語的,難怪目前衝撞了鳳駕,求母後寬恕、求母後寬恕!”
徹兒冇有說話。乃至連哭,都冇有哭出聲來,我知他難過,或者,並不為帝位,隻為他君父。大行天子骸骨未寒,皇慈、皇叔卻在計算天子位歸於誰,這天家骨肉之情,當真薄涼啊。
是竇嬰說的話,但卻極謹細,雖一言一行妥為漢室著想,亦是不敢獲咎姑母皇太後。比之數年前勸止先帝醉言“欲傳位梁王”,勇氣乏匱。
母親看著我,一雙標緻的眼睛裡似有成片的桃花瓣消落,瞳人裡攢起一絲驚奇,在逐步消逝的淚霧中團簇起來,就這麼看著我。好久,母親才說:“嬌嬌,莫胡說,大人的事兒,你且彆管。你還小,說錯了話,皇太後孃娘必是肯寬大的。”
她看徹兒的眼神,連我都怕。
卻聽皇外祖母聲如老鬆搖風,在白虎殿穹頂澈澈反響,聲音裡,模糊夾著一絲老態與怠倦:“館陶,母親麵前,何必如此如履薄冰?這份慈母之心,母親豈會不知?你疼嬌嬌的心,正如母親疼你,你如許見生,可叫母親悲傷呀。”
皇外祖母扶棺哭靈,她那樣悲傷,那支素鈿在明顯滅滅的淚霧中扭捏,晃花了我的眼。我就那樣看著她,我知她悲傷近乎絕望,畢竟,躺在棺槨中的先君,乃皇太後宗子,在代國時候和她一起行過磨難的啟兒呀。我的孃舅。
徹兒跪在臣工當前。
每一張揚起的白幡,都像要將人緊緊裹住,扼住咽喉,再生生掐至堵塞普通。我怕它們。
滿朝臣工,皆守祭白虎殿,皇太子在禦,他們卻並不可謁。我不曉得要如何辦,連母親都在遲疑。但徹兒的眼神,卻叫我畢生難忘,他盯著皇外祖母,冇有半絲害怕與猶疑,直直的,就這麼看著聲望顯赫的皇太後。
王皇後哭的幾欲昏迷,她是保不住繁華繁華啦,或者,儘能夠,連她兒子的帝位都保不住了。
皇外祖母彷彿很嚴峻,她老態的臉上竟不經意地,閃過一絲慌措。她唇角動了動,嗓音沙啞淒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