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滲入綃紗窗,在拂簾上漾出一道一道的波光,宮女子拖曳裙裾,一盞一盞燭台繞疇昔,吹滅了綃罩內宮燈數盞。
那老仆一起遠遠跟著聖駕,原是插不上嘴兒的,但聽天子這麼一說,話中彷彿是有責備的意義,唬得她丟了魂兒似的,直跪倒在地:“陛下恕罪,原不是當差的圖費事,不肯生炭爐,實在是……我們長門宮裡,入冬炭敬總續不上,去討要呢,掖庭推阻再三,牙縫兒裡半點不肯摳的。這會子已開了春,想來炭是再也用不上啦,掖庭那起子掌事的,更能推阻……天是陰慼慼的,老奴也冇法兒,牙縫裡攢下來的一些炭,全貢了娘娘內寢宮,便是這模樣,娘娘仍舊吃了寒氣,這會子榻上歪著呢,病弱的不成模樣……”說到這兒,老仆心猶慼慼,倒是擰下幾滴淚來,好不苦楚的。
天子略一皺眉:“免。”又道:“朕來瞧瞧。你們這兒,怎地鬼天鬼地的?連個門搭子老仆,都似丟了魂兒的臥倒普通,陰瘮瘮,有個好好回話兒的冇有?”
婉心駭的腿下乏力,膝一屈,竟直挺挺跪了下來!那聲音早似失了魂似的,沙啞的竟像一截糊粢飯的脆葉,“啵”一聲,便裂開來:“娘娘!您……您可彆嚇奴婢呀!這麝味入藥,於女體大損!何況現下,娘娘已身懷六甲,若服壞了藥,腹中皇子恐……”
“那如何是好?”婉心急的淚眼汪汪。
披夜露走了半溜,本就表情煩悶,入得長門彆苑,隻覺周遭陰慼慼的,是開春的風景,竟無半點暖意。和著月色,院裡幾樹冷落,連門搭子都少,不似承明殿前呼後擁的仆婦團簇著,這裡冷僻清的,竟是另一個天下了。
“是了,是個穢物,一定人也不‘穢’的,真真兒肮臟呢!”婉心唾了一聲,內心又是氣,又是為自家主子難過、焦心。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看似價碼不值,卻也不失為一個好體例。但婉心仍有擔憂,因道:“娘娘,若藥量下的不穩妥,真禍害了腹中龍子,可當如何?若不然,我們再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