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千歲永泰!”
他是真歡暢,他今兒是真歡暢,鉤弋夫人年青貌美,又能言善道,夙來得寵,此回又一舉為天子誕下龍子,天子不免不會青睞相加。
她轉頭,彷彿臨朝的臣子都跪在了這裡,黑壓壓的一片,他的江山,他的長安,終究沉靡入夜。
因問:“陛下與竇沅翁主……一道?”見那內監不吱聲,便再問:“陛下起早兒便出了宮?故此不知鉤弋宮分娩期近?”
天子本該起火的,但驀地聽到“阿嬌”這兩字兒,整小我都一怵,他扶她上輦,手卻頓滯在半空。
“便全托阿姊啦!”
“母後……”太子沉聲,便垂下眼瞼,在那一刻,他沉穩的麵龐恍似他的父親。愈來愈像。微胖的太子,與清臒的帝王,卻不知為何,在某一瞬有了合穩的堆疊。
天子不怒反笑,個實皮兒打厚的,湊上臉子去奉迎人:“你夾槍帶棒說誰呐?那丫頭?你們一派走出來的,那丫頭愛做的事兒,你一樣不落!嘖嘖,‘那丫頭’,朕都老的這副模樣啦,陳阿嬌能好?老婆子,她若在,也隻要朕不嫌她老,朕要她……做朕的……朕的……皇後……”
話剛落出口,便笑了。
竇沅便也伴同天子坐下來:“也好,我們坐下緩緩,免得隨扈追不上我們。”
一滴老淚從天子眼中緩緩爬出來。
他自個兒提起那人啦,便跟打趣似的,張嘴就過。他若不肯提呢,偏裡旮旯聽得旁人說了那三字兒,龍顏一怒,又要砍人腦袋。
劉徹眸色急劇地收縮,他似眯了眼,眺望兩列騎馬郎官朝這邊奔來。那盞明炬,在空中燒的極旺,燎起了青煙,一嫋一嫋,直衝夜色下的長安星空。
“你今兒不該說這些……”
他背手又走。漸漸踱步在前頭。
劉徹這平生見過太多朝拜的陣仗,但隻這一回,他素衣簡服,未著冕袍,迎受世人膜拜。
天子打趣道:“阿沅,你還真有事兒值當朕見怪?”
“公主,您……還好麼?”
天子俄然伸脫手來,不經意地遞給她,她一驚,倉促想收回,天子的手卻仍托著。她略微有些顫栗,但還是悄悄將手交到了天子手裡。
“是好兆頭呢。”平陽自語道。
他上輦,最後再望了一眼他的長安城。他曉得,這或許是最後一次。今後,他再不會來了。
“如何樣?上兩返來都好好兒的,偏你跟我鬨。”天子不依:“催人回家,怪絕望。”
平陽因問:“陛下也在?”便踮腳作勢要瞧的模樣,內監卻道:“陛下不在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