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扈是有,陛下叮嚀叫跟的。”
她心驀地一縮,有動容:“陛下……”
竇沅便站住,隻覺眼中那股熱流要湧了出來,好生難過。
禦輦就歇在麵前,儀仗擺停,他被從侍扶著將上輦,他卻停了下來,用手臂托起她的手,緩將她扶向輦子,風從他們耳鬢掠過,她聞聲天子在說:“下回朕帶你出來,包管玩的比今兒縱情……”
阿沅一步一步跟在他身後,悄悄不敢語。卻見天子對路況甚熟,拐拐繞繞,便這麼負手大搖大擺地閒逛,似在逛他的漢宮千秋。
“虧了你,讓你陪朕瞎走。”
天子打趣道:“阿沅,你還真有事兒值當朕見怪?”
“阿沅,我們走罷。”
天子親軍搏命護駕,未幾時,便將襲禦駕的賊寇儘數斬殺。
城中百姓皆跪地相送:
阿沅歎一聲,道:“妾不知朝中大事,妾隻知據兒不是如許的人。陛下,您的親人,無人會情願看著您走錯結局,眼睜睜看著天家父子互戧!即便是她在,……亦不會情願。”
竇沅昂首瞧了一眼劉徹,代問:“何喜之有?”
“據兒,你……也老啦!”她委身扶他,老淚縱橫。太子劉據深覷他的母後,隻覺流轉的工夫再不會返來,光陰蝕剝了他母後斑斕的容顏,經年陡轉,漢宮的秋色在平湖風景中逐步洇透,一年又一年,牆垣宮壁,暮如沉鐘。
“阿沅,好吃麼?”
竇沅一怔,昂首瞧著方纔發聲的劉徹,他於輦中坐,微微閉眼,似在自語,又似在與她說——
她發了癲,竟說:“陛下,據兒無辜,妾信他。即便阿嬌姐姐在,她也不會情願瞥見天子父子相伐。……痛的老是天家人。”
她錯愕。彷彿流走的光陰在那一刻全數化作刀光,嘯叫著向她的據兒砸去……就在恍惚的淚霧中,鳳闕階下盤跚學步的據兒,一瞬長成了麵前微胖佝僂的太子。
平陽因問:“陛下也在?”便踮腳作勢要瞧的模樣,內監卻道:“陛下不在宮中。”
她哪敢?
那郎官起先兒還好,被天子這麼一唬,腿肚兒抖的跟篩糠似的:“稟稟……稟陛下……”
竇沅聰明的過了頭,她早覺本日之事,另有玄機,如是當真被她猜摸準了,那……鉤弋宮那位的段數,可比她想的要深、狠。
她退了一步,向劈麵而過的平陽勉強笑了笑——
人潮隨後散開,沿道百姓皆被儀駕擋開,信號一出,天子束裝的親軍魚貫護從,偌大的長安城,喧鬨皆隨燈色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