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話。
“唉,”平陽歎道,“也是命……彆鬨出甚麼岔子來纔好。親軍有無隨扈?陛下想來走不遠,憑他長安城裡走逛走逛,上了年齡,便愈發像孩子似的。”
一滴老淚從天子眼中緩緩爬出來。
天子也笑:“朕年年住在長安,還算冇來過?”
竇沅連跪:“陛下三思!三思啊!”
天子挑眉,麵上略略有些歡樂的模樣。
“如何,你冷?”
“說甚麼呢,疇前你拉了阿嬌姐……”她似認識到了甚麼,驀地開口,神情有些嚴峻。天子卻俄然變得暖和:“你說。”
天子體貼腸問。
她的笑聲像銀鈴子普通清潤,撒遍永巷……
她退了一步,向劈麵而過的平陽勉強笑了笑——
他會老他的江山也會老。
“那恰是,”她也笑了笑,“我說呢,陛下哪來的好興趣,怎地要帶阿沅來長安街頭閒逛呢——您是來查太子,您連親信都不放心,竟親來了一趟。查的如何?”
“陛下查來如何?太子也不易呀,父皇如此深謀,他若無妨,隻怕真要招來殺身之禍,但若防過了,陛下還是疑他。不幸呀——”
平陽濛濛的瞳人裡閃現一絲驚奇:“太子?陛下廢他是該當!你不問據兒可否保命,竟還想著儲君之位?”
伴君如伴虎。他可勁兒折騰呐。
“母後,天要變色了。”
“朕是天子——”
“阿沅,好吃麼?”
平陽拂了拂袖:“我累了,問候了陛下便出宮回府,不擾皇後相送。”因是幾步而走,繁複疲塌的長裙委地,多少年來,日暮春秋,漢宮的美人們華服香襲,一縷一縷,拖散著掠過青琉地……
“不如何——不說這些,朕先帶你回宮。”
平陽因問:“陛下也在?”便踮腳作勢要瞧的模樣,內監卻道:“陛下不在宮中。”
衛子夫囁了囁,剛想說話,卻見平陽放空了目光,自說:“噯,這火果然燒過來了呢。”衛子夫不解,因循著平陽的目光看去,隻見遠天以外,一片溫吞的火燒雲襲覆蓋頂,像是燃旺了天火似的,在宮室穹宇之上,明堂堂地晃著。
他掀起袍腳的姿式那麼雍容,崇高。那一刻,她才瞭然,天子,即便是老了,還是天子。
“不冷的……”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這一會兒,是意在東宮!
平陽因歎一口氣,像是自語:“據兒是我親侄,他若不好了,我又豈會好?”她的聲音拖的極緩、極長,像是冇力道似的,卻教人聽了渾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