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宮人蕊兒接了暖爐,細心替陳後熏身上被雪絮子弄洇的濕處,隻覺那內侍口氣囂囂,不免有些氣兒,因回道:“不說我們,內侍公公不也冇的走偏門子?”
紅色大氅曳地,似一朵嬌妍的花,在她膝下綻放。她前額發綹仍攢著雪絮子,此時遇了暖,化成了水,順著發綹滴下。她雙頰生紅,被凍的似緩不過來,全部身子都是僵的,直挺挺杵在那兒,風一吹,似輕浮的空殼紙人兒,搖擺著,跪也跪不穩妥。
那楊對勁多麼穎慧,早已揣了聖意,親身遞上暖爐,因詢道:“這是哪宮的‘娘娘’?怎地走偏門子?”
她悄悄一顫,這才跪下:“臣妾拜見陛下,陛下萬年無極!”
阿嬌站在那邊,仍然咯咯笑著,好似底子冇有發覺他並不歡暢似的,她伸出的手一向冇有收回,掌上那枚瑩透的雪球兒垂垂化了水,從她手上一滴一滴滴下來……
陳後天然無從推斷君意,那些朝堂之上的彎彎繞繞,她一介女流又豈能盤磨的清?更不知武帝所指,另有含義,因道:“外祖母待我極好,阿嬌不懂事,誰待我好,我便也待誰好。”
“這個……這個好,比‘阿誰’好……彘兒,它也會發光!”她把那枚雪球兒往前送了送,似在獻寶。他怔忡著,卻不太情願看。他曉得阿嬌在說甚麼,她壞了他一枚夜明珠,便想賠他一枚一樣會發亮的雪球,但是——她的雪球兒捏的再好,又如何會比夜明珠更好呢?
心跳的愈發快,那暖爐熏著半絲兒不生暖意,反是極冷,好似雪絮子落進了內心,化了開來,冰冷的雪水傾頭倒下……
“免,”天子略一頓,眉頭微微皺起,這才叫“免”,她正要起,卻見天子的手伸了出來,做了個“扶”的姿式,卻並不較著,她天然不敢將手遞上,天子挖苦道,“你來這裡做甚麼?”
楊對勁原是想訓她一頓,兀自一忖,礙於天子威儀,便不敢冒昧。隻說:“這丫頭好聰明的嘴,半點兒虧不肯吃!”
她的宮靴糊了滿腳沿雪碴子,直凍得跺起來。倉促躲進邊門時,才鬆一口氣,身子有了些熱勁兒。身後隨行的兩名宮人喘著氣兒,忙俯身拍她大氅感染的雪絮子,呼一口氣,攢起滿朵兒的白團:“娘娘,我們進了角門,像裡頭討一盞暖爐罷,這鬼天,北風跟刀似的,凍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