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侍從取來草蓆,因而眾文武分紅擺佈兩列,正襟端坐。能在此處落座之人,有身經百戰、久曆鋒鏑的疆場虎將,也有長於運籌帷幄、足食足兵的高官權貴;這些人一個個都是萬裡挑一的英傑之士,卻恰幸虧此噤若寒蟬,使得氛圍頓顯嚴整肅殺。
曹純乃是曹操的堂弟,自起兵以來常撫禦萬眾,又能領鐵騎馳騁敵陣如蹈高山,在軍中威名赫赫,不在夏侯淵之下。更兼他雅好學問、曉暢軍機,故而舉凡軍國大事無不參予。似這等人物,曹操隨口一語便誅殺他統兵的首要部下,在場世人無不惶恐。
車架粼粼起行時,他瞭望無邊無邊的行軍行列,忽又想起了剛纔衝來放箭的那夥蟊賊,因而隨口問道:“那夥賊徒當今如何了?”
一名青衣小帽的侍從這時剛從車駕火線趕到,眼看中年男人如此,幾近嚇得腿軟,連滾帶爬地疾走上來幫手。因而中年男人將掌內心攏著的十幾顆珠玉交給侍從,抖了抖袍服下襬的灰塵,毫不講究地一屁股坐在車板上,雙腿垂蕩閒逛著。
身處數萬雄師重重遮護之下,卻遭敵將直抵中軍放箭亂射,那些紮進己方士卒身軀的箭矢,的確就像紮在全軍統帥的臉上;更不消說“阿瞞”如此,是在大眾之前赤裸裸的嘲弄。
被稱為伯寧之人坐席在文臣一側的較火線,年約三十許,雖著文官袍服,卻麵相精乾、眼神鋒銳,起家時的行動也輕盈有力。此人乃汝南太守滿寵,他曆任兗州處置、許縣縣令等職,素以法律剛烈嚴明著稱;又曾出為奮威將軍駐守荊州要隘,於文武兩途均有才氣。
夏侯淵悚然接令,躬身退出十餘步外,這才上馬奔馳拜彆。
一將鼓勇上前答道:“彼輩奔馳向南去了,虎威將軍正在領兵追擊。”
有一將起家出列,回話道:“來敵數量應當甚少,除了本營以外,並無彆的滋擾。是以各營俱無喪失。末將已分撥親兵四周巡查局勢、安撫諸軍,務使士卒平靜、部伍行軍如常。”
半晌以後,曹操又將夏侯淵叫出:“議郎現在那邊?”
曹操看看文官們眼神亂晃,不由嘲笑。他也曾經為人部屬,如何看不出這些小行動?隻不過懶得計算罷了。他的視野沿著一個個冠帶彷彿的身影掠過,最後逗留在一處:“伯寧,你來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