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棲是離魂掉隊的這具身子，她上一世隨心安閒從未被人拘著做學問，突然麵對這些如何跟得上，每日去書院也跟聽天書一樣的煎熬。

這話恰是戳中了裴棠的心疾把柄，離魂之前他未及弱冠就落第金榜，金殿上被點為探花郎，一時風景無窮。恰好被這位八寶沈家的大蜜斯沈棲看中，設想結婚，而後不到兩個月竟又拿出一張和離書。當時的上京，乃至全部天下，大家引為茶餘飯後的笑資。

“女人――”奉燈拉長了尾音開口，帶著幾分要求的意味。“再不做功課，明個又該被先生留下了。”

少年烏黑的眼中帶著痛恨和挖苦，“公然是你。”

“嘭”的一聲，房門俄然被人從外頭踢了開來，屋中那一排紫瑪瑙珠簾也被震得閒逛了起來。

沈棲一時冇反應過來，怔愣了半晌才恍然笑出了聲，腔調嬌嗔道：“你還記恨那事兒呢？”

“甚麼血書，前幾日問廚房一個婆子要了小半碗豬血寫的。”沈棲直接合衣躺上了床，胸口堵得慌，隻差冇捶胸頓足的煩惱了。“快拿去燒了，看著心煩。”

奉燈搖了點頭，“少爺在寒山書院讀書，那邊端方嚴，等閒是不好回府的。”她又去移了一盞燈到案頭，明光之下的題冊上卻仍舊隻字未落。

“這――”沈棲本來還想矜持扭捏一下，但是下一刻就忍不住打了哈欠。擱動手中的筆，站起家捶了兩下背，“你去看看另有冇有羊奶。”

“那信真的已經送去他手中去了？”沈棲不放心，又問了一遍確認。

沈棲也不怕那人分歧意，指不定就在盼著她和離呢。連個服侍丫環都瞧不上她的這個鄉野出身，隻怕那人一朝登了九重天也更加瞧不起這個童養媳婦了。即便將來勉強度日，也隻能被人輕賤磋磨。

他跟她真是孽緣不淺，離魂再世還能有此乾係。

奉燈芯裡頭暗道可真是個能翻著花腔折騰人的，不能兌井水那就隻能擱放涼了的開水。但是這會已經如許晚了，去廚房燒開了水再弄涼，也不知又要花去多少工夫。

“妄圖！”兩個字彷彿在唇齒間被怨怒淬過，裴棠握緊了拳頭，以此挾製了不成遏的情感。

沈棲用指尖撥了一下斜插在白玉螺珠瓶裡的桂枝，纖長的枝條下落了幾粒藐小蠟黃的桂花，又百無聊賴的用指腹一一撚碎了。

歸正無甚豪情，不如將和離這事提出先籌議著起來。

沈棲見麵前此人麵色竄改不定，眉宇悄悄擰著，這身皮郛倒不比宿世的差，細心看端倪間還模糊有幾分類似。可他不回話，越是叫她心中無底，等了半晌，摸索著軟聲道：“總歸是上一世的事，冇人曉得。你寫下和離書，我們好各自婚配，你當你的鎮國公嫡少爺去，我也不舔著臉跟著了。”沈棲實在另有一句話未說――既然心中有怨，總不好強行揉搓在一處度日，到最後也不過兩看生厭的了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