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禾頓了頓，忍下心中一瞬的澀然，答道：“好。”

信都剋日新開了處戲園喚作希夷，戲園常有，胡人蠻夷鬻伎混作樂工優伶的梨園子卻罕見。

“胡來彥此人惡名昭彰，想了很多折磨人的刑具束縛布衣老百姓，卻使真正罄竹難書之人清閒法外，臣亦不屑與之為伍。”陸禾信手捏了杯茶盞，借喝茶的工夫垂下眼瞼，避開與宜陽對視。

又見陸禾眼下確切壘著厚厚的烏青，宜陽才勉強消了火氣，淡淡道：“對付一通便可，何至於勞心費心呢？”

池良俊目睹再攔不住，隻得束手隨行，任由胡來彥大搖大擺地去了。

宜陽心細，捕獲到她眸色中有孔殷一閃而過隨即又是求之不得的欣然，牽過她的手背和順撫觸，桃花眼裡儘是竭誠：“我知你所求，我定會傾力互助，使你地府之下的祖父可遂願。”

胡來彥一雙狐狸眼不循分地瞥了眼坐在宜陽身側的陸禾，滴溜溜地轉了轉，立起家子指向身後半步外的拓跋遠，笑道：“希夷園剋日買賣昌隆，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之際恐有人趁機惹事，臣遣了幾名差役過來巡查，得知殿下本日在此看戲……”

“好興趣？”胡來彥摸了摸本身臉上的兩撮青須，眯眼嘲笑，“怕是好興趣也給你希夷園不曉事的賤奴攪混了！”

不待陸禾順著她所指瞥眼俯視，底下鼓掌喝采之聲此起彼伏，萬鴉競噪，可想見盛況何貌。

屈就？胡來彥當即剜了那小廝一眼，撩袍徑直往三樓而去。

戲目叫《謫仙怨》，雖皆是胡人出演免不得於細枝末節處有些微變動，卻模糊瞧得出原作的陳跡。演的是德宗年間狄嵐為洗刷父親委曲女扮男裝，連中三元後曆經宦海官拜九卿，沉冤得雪又幫手德宗天子改革吏治整肅朝綱，東窗事發後雖萬民為之請願，金科玉律無可衝突，仍落得身首異處的了局。

心中複又默唸幾遍，念著念著卻彎彎繞繞迂迴曲直地變了個模樣——懷思姑姑是公主，狄嵐是駙馬，懷思姑姑是女人，狄嵐也是女人，我是女人，陸禾也是女人，我是公主，陸禾是駙馬……

“撲哧——”陸禾望著胡來彥落荒而逃的身影，忍俊不由。

戲台上的狄嵐一時假眠，而看台上的陸禾倒是幾次點頭已入夢境。

天子的旨意裡明顯白白地寫著在京諸位臣僚皆得就勘災賑災一事擬寫議案上呈禦覽，陸禾這個公主府裡的侍講學士也不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