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良俊當著陸禾的麵並不好徑直索看書單,在內心暗罵這不曉事的內侍怎地將素箋老誠懇實地緊握在手裡,竟連半個字都瞧不見,又笑道:“陸大人用過午膳未曾?宜陽殿下腸胃不好,府裡的膳房那些個庖廚為著殿下每日能多進一筷子飯菜下了很多苦工夫,論起糕點漿汁來怕是與宮裡禦廚的技術不相高低,我去傳些讓你嚐嚐鮮?”
她又不知怎地想起那句紅顏禍水,內心嘀咕著這還是陸禾穿男裝的時候,如果哪日換回女裝,走在街上一顰一笑裙角擺動間還不知得勾走多少男人的靈魂。
“好,很好!”宜陽神采由漲紅轉為烏青,從榻上赤足跳下來,翻了張木桌並一套玉質棋盤棋子,擺在羅漢床之間,撚棋佈局。因她隻著中衣,兩肩怒極而微顫顯而易見,半晌才嘲笑一聲,道,“還請先生為門生講學講課,不管糟粕煩複與否,門生自當洗耳恭聽。”
陸禾渾然不在乎,聳聳肩,一臉無辜:“臣騙殿下何為?”她忽從袖中抽出一疊紙張,於棋盤上緩緩鋪展開來,引手道:“看在臣大膽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份上,殿下可否賜臣一張軟榻坐坐?”
按說講學講課應在書房,宜陽卻將陸禾帶到了前堂,厥後本身領了幾個婢女往暖房焚香沐浴一番。
陸禾躬身歉意道:“回殿下,臣自講學講課之時起,便是您的教員。為陛下及東宮太子擔負侍講之人尚且可免除三跪九叩之禮,況乎臣?”
桌上早擺著一應文房四寶,池良俊正想點兩個內侍過來為陸禾鋪紙研磨,陸禾擺手止住。
宜陽一身精乾戎裝,將馬背上的她襯得比昔日更添了幾分豪氣,身姿矗立苗條不說,兩頰微紅少了平素妝容下的精美昳麗倒顯得夷易近人很多。縱馬行至練武場,不待侍衛接過韁繩,她躍馬而下,走到陸禾麵前將她稍稍打量了一番,見她麵色安靜一絲慌亂也無與神采慘白的池良俊構成光鮮對比,冷然道:“膽量一如既往的大。”
“並非膽量大。”陸禾躬身作揖,恭然見禮,指著練武場上的箭靶,“臣方纔在此張望了半晌,殿下騎射之術不成謂不高深,臣有何懼乎?”
“翰林臣子既掌起居注,不管朝堂還是內廷自當留意重視陛下的言行舉止。宜陽殿下深受陛下寵嬖,常常逾製封賞,乃至都察院乃至文武百官皆很有微詞,或上奏進諫或暗裡非議。是以諸位翰林大人管中窺豹之下不免持一隅之說,卻不過出自忠樸重臣一顆愛國為民的拳拳之心,扣不得犯上不敬的罪名。”陸禾又看向臉上笑意更加深沉的池良俊,問道,“如何,池大人但是有甚麼話要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