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雙眸子彷彿涵山容水,清和淡然,卻又透著幾分林泉隱者的疏曠放逸,一眼看去……極澈然,卻也極精深。
因為循古製,以是氛圍端肅而靜穆,並不聞鐘鼓之聲,更無多少喧鬨喧鬨,是以待新郎在世人擁行之下一起進了大門、中庭、內院之時,那聲響便分外震驚,少女聽聞外間響動,一抬眼,透過那扇半啟的菱格紋長窗,那人便這麼無遮無掩地落入視線——
士家的婚姻禮節向來循周製古禮,婚禮便是昏禮,迎親的時候也依古製選在了日入時分。
十七歲的少女,還是一身蘭青色細絹襦裙,長髮綰作了雙平髻,素致而雅淨。她亭亭立在中院垂葛蔭蘿的垣牆邊,悄悄看著庭中細蔑織成的竹籠裡那一雙褐羽白額的鴻雁……這,是那人親手所獵。
他的阿碩,如許才識出眾的孩子,為父母的又那裡捨得讓本身視如拱壁的珍寶受這等非議?
隆中的家宅不過是一所二進三間的小院,幾間竹廬倚山而建,周遭大片碧鬱菁茂的雲丘竹蔭簷蔽戶,疏影橫窗,簡雅而素致,婚禮便在前堂正室停止。
婚姻者,將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後代也。而士族之間的姻親,則尤其昌大謹恪,各個禮節走下來便是一年多風景,待到真正迎娶,已是建安十一年的仲春時節。
厥後她年紀漸長,學經史諸子,習詩賦琴棋,更兼該百藝,於堪輿、觀星、百工之類也廣有瀏覽……如許的資質卓絕又勤恪向學,不似女郎,倒更像儒生學子些。乃至,在各大士家的同齡後輩中,似她這般的亦是寥寥。
而後帶著些不測和莫名的無措,黃碩在親朋諦視當中,由仆婢奉侍著出閣,任他牽著她登車,而後乘著婚車一起回到了襄陽城外二十裡的南陽隆中。
自周朝以來,士家大族的婚姻一向遵守六禮,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
——固然不知今後會如何,但起碼是個不錯的開端,不是麼?
以是,他近乎有些專斷地替阿碩決定了這門婚事……而一貫很有主意的女兒,這回有些出乎他料想地,竟冇有直接嗆聲反對。
莫名地,一向以來模糊有些惶然的心境彷彿有了個定處,垂垂安寧了下來。
當酒液斟入髹漆的瓜瓠當中的時候,跽坐在堂中的黃碩,不心微微緊了緊交握疊置在膝前的十指,心底裡微微有些不安……她向來沾不得酒,十三歲時與兄長作賭,逞強飲過一盞,卻當即發熱,而後醉嘔,難受了整整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