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女官悄悄看著麵前的梅祠，工夫荏苒，一恍眼，都這麼多年了呢……

“免禮罷。”年青的天子神采暖和地向世人道，語聲一如即往地清潤，又俯身半扶起了阿誰因著一襲鈿釵禕衣，頓時顯得年長了幾歲的小少女。

掖庭令聞言，這才垂目細看這雙單捧在手中便感覺和緩的期尉——倒當真是極好的物什，隻是……彷彿稍嫌大了些，待明日尋了善於針黹的宮人，改得合病已的手掌大小纔好。

“病已拿出了身上統統值錢的東西，他也還是不鬆口。”說到這兒，小小的孩童眸光裡暴露一絲絲對勁來“但是，這雙期尉我實在想要，便一起悄悄跟著他，在一旁看著他做買賣。”

次年仲春，未央宮，椒房殿。

在天子親耕後，便會命令郡國守相巡行所轄地區，“班春”即公佈春令，促農時。到了正月上亥日，官方會停止祭奠先穡和先人典禮，以祈歉收。

“他的貨色大多是些羊皮褥，但我們漢人的繁華之家卻都喜好精美華麗的斑斕褥。外相的褥席雖和緩卻不敷金飾輕滑，並且若糅製得不詳確，還常常留有膻氣，以是他的羊皮褥雖是上等的，卻仍舊賣不上好代價。”

她見狀倒是神采不由一頓，目光下認識便落在丈夫眼瞼下重重的青翳，然後目光裡便帶了清楚的憂色。

罷妝以後，宮人們皆退了下去。她便亭亭立在椒房殿的西壁邊，對著那麵全素鏡看了又看，很有些惴惴不安。

肥胖的中年男人怔怔拿著一雙羔皮期尉立在簷下，而玩皮跳脫的孩童則扯著他衣袍賴皮……那一幕，即便很多年後的本日，也仍耐久彌新。

見他未當即迴應，那孩童彷彿有急了，趕緊道：“伯父您莫嫌棄是旁人用過的！這東西的確極和緩的，長安夏季裡天寒得短長，阿伯又每日都要習字、下棋、鈔繕名冊，客歲上手便生了瘡……病已這才非拿到這雙期尉不成的。”

“莫操心，我一貫身強體健，哪兒會真的累到？”一襲最莊嚴不過的玄衣纁裳，卻不見丁點兒端重模樣的少年天子，聞言隻是懶洋洋地略略側過身來，換了個姿勢，好便利與她對視——“再說了，賢妻每日三盅鹿羹地幫我補著，我倒當真擔憂養成了癡肥大漢，皇後殿下會嫌棄！”

“好，這回不罰你抄書。”好一會兒，他伸手撫了撫稚童的小腦袋，溫聲應道。

張賀神采還是微怔，片時火線回過神來——這個孩子，自幼資質便是穎慧極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