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你昨日將本身幼時的玩物儘數拿出送予了阿奭?”天子與她相伴跽坐在案邊,神采隨便地問道。他記得,她一貫性子渙散,卻唯獨對這些小玩意兒嚴峻得很,十足寶貝似的收在一隻髹漆匣裡,從不準旁人碰了丁點兒。
※※※※※※※※※※※※
小丫頭甩了甩腦袋,悄悄奉告本身不準這麼吝嗇,然後,彷彿獻寶似的,目光落向了她身畔的一隻兩尺見方的文貝朱繪香檀木漆奩:“喏,另有這些哦。”
可——若當真是這般不諳世事的心性,又如何竟會想到來大皇子這兒獻殷勤?
片時候,連侍立在劉奭身後的女官都有一瞬的驚奇,看向那廂少女的目光微微龐大起來……
她抬手啟開了精美小巧的銅鎖,匣蓋一開,便流溢位珠玉光彩來,既而纔看清此中是滿滿的各色小兒玩物來——小劍、小刀、騎馬小俑、虎、象、鹿,羊、雁、風車、車、狗……幾近樣樣都是金玉瑪瑙、珍珠瑇瑁、象牙犀角這些貴重材質經心砥礪而成,奇工巧技,世所罕見。
還記得入宮次日,陛下第一迴帶了阿奭來見她時,小小的稚童便是如許一副懂事知禮,但卻冷酷疏離的模樣。
“拜見陛下。”椒房殿前的丹墀上,一眾宮監婢女們紛繁頓首而拜,神采恭謹。
——陛下待皇後實是寵眷已極,連本身擺駕椒房殿也允她不必出迎,若依宮中規製……這但是僭越。
“唔……好罷,就算阿奭你不大喜好,也送給你了。”見稚童彷彿不如何有興趣的模樣,十三歲的少女心下不由有些懊喪,連那一臉光輝笑意都微微頓了頓。但轉眼後,她卻又是儘力揚了揚唇角,重新漾起了敞亮的笑意,捧動手心兒那隻雪玉小鹿,彷彿有些怕他嫌棄似的,誘哄道“夏季當真能夠暖手呢,不騙你!”
而後,小少女竟還是不肯昂首看他,隻低低垂著睫,小聲道:“陛下來了。”
--究竟是甚麼東西,竟不準他看?
——本來,平凡人家的小孩子竟是能夠這般無拘無束地嬉鬨玩耍的啊。
她生性畏寒,五歲時,阿兄便尋了最上等的於闐暖玉,命匠人雕作了這麼一隻小白鹿予她做生辰禮。雪玉為身,黃玉作角,墨玉點睛……聽旁人說,最可貴的是那玉匠運斤成風的絕世工巧,竟連鹿角上的紋絡都是詳確入微的逼肖。
聞言,天子眸間掠過一絲訝異,卻也並未再問,而是獨自闊步進了殿中。
那稚童一身雪青色的平紋絹曲裾袍,烏髮垂髫,眉眼秀致,有六七分似了父親。他靜肅立在她麵前,目光雖在那隻金角黑瞳的雪玉小鹿上滯了一瞬,但卻轉眼便移了開來,看向她的神采有些疏離,乃至帶了模糊的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