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肖女阿樂再拜。兒自知光陰無多……夫張敖，伉儷十四載，承其顧問，感念於心。二子壽、侈孝謹知禮，如已出……唯乞阿母垂憐，略加照拂……兒鬼域之下，方得心安……”

以後，呂後封其子張偃為魯王，乃為大漢立國以來，受封的第一名異姓王。張偃年幼，故封其兄張壽為樂昌侯，張侈為信都侯，覺得佐助。

兩次駐陛趙王宮，頭一回在宴間那般當眾熱誠，他已含垢忍啞忍至極。第二回，竟是強令趙美人侍寢……倒是置他這個半子於何地，又置她這個女兒於何地？

再以後……便是她被父皇千裡遠嫁，賜婚於他，那一天，襄國城外，二十一歲的少年貴爵一襲玉冠白衣，在城外恭謹執禮，迎她車駕。

聞言，他驀地一怔，似是好久都未反應過來。

她卻似是在思考甚麼普通，偎在他懷中，靜了好一會兒。

以後，趙美人是以而孕，次年……生下一子，既而羞憤他殺。

正值花期，一頃梨園，滿目瑩白，玉瓣瓊蕊如雪綻。

現在，工夫荏苒，世事情遷，她於病重之際，終究能夠安然地洗心而對，問他這一句“恨不恨？”

“……那是何物？”次日，長安柳市的一幢重樓前，坐在轀輬車中的劉樂，自蓮斑紋鏤雕的木格車窗中看到一家皮革鋪掛在壁外的那截光彩鮮麗斑斕，有些似獸尾的東西，不由微微訝異地出了聲。

“得劉樂為妻，相依不棄，相守不疑，張敖……更複何求？”他悄悄地看著相守十五載，共曆風雨的老婆，與她執手相扣，固然眸子裡的濕意已微微恍惚了視野，卻目光久久也未移開……

那樣的少年情懷，竭誠得近乎虔誠，將本身置於那般寒微的地步，隻願自已傾儘畢生的儘力，換得回他些微情義。

高傲漢建國至今，承平已有十五載，前後兩任帝王輕徭薄賦，涵攝生息，是以國力垂垂規複。而天下首善之地的漢都長安，已是初顯富強。

“張敖，”十五年後，漫樹繁白的梨花間，她悄悄與他凝眸對視，神采再慎重不過——

“這，該當是‘文旄’，”跽坐在身畔，極詳確地側身護著老婆的張敖，順著她的目光在一旁溫聲道“此物出自西海，我以往也隻在荀卿的著作中看過，未曾想本日倒有幸見得什物。”

身畔有他相伴，閒逛販子，挑些可心的玩意——如許的事情，她已在心下冷靜期許了很多很多年，現在……終究得償夙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