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正抬手將身邊另一盞竹骨燈上的薄紙罩謹慎地取下來――出門時,他多帶了一盞燈,她獵奇地問及啟事時,他卻但笑不語。
“走了這麼久,不若在此處稍作安息罷?”身側的孔明語聲暖和地看向老婆道。
直到樹梢那一勾纖纖的上弦月垂垂近了中天,夜色深濃,流螢才終究一點點散去,黃碩也看得有些倦了,轉而將目光移向身畔的丈夫。
這盞燈,雖是同她先前挑在手中的那盞一樣是竹骨紙罩,但是從裡到外都有些辨彆。本來插置脂燭的處所盛了大塊的鬆香,且燈上封頂――以往,她從未見過誰家的燈籠是這般模樣。
本日乃是六月初六,官方謂之“洗曬節”。因為此時恰是盛暑伏天,又多有三時雨,以是氣溫濕熱悶燥,故而自皇室到官方,這一天都要曬穀、曬物和沐浴。
“--最不濟,要辟一方淨土,保一方承平,養一方百姓。”三十三歲的孔明,站在城樓之上,凝睇著眼底千裡沃野,一片歉收熟黃,果斷地輕聲道。
“以是阿誰時候,我曾發願,此生,原傾已身之力,使大漢的社稷反覆承平,河清海晏,天下安瀾。”
那盞明紅的薄紙繪墨竹骨燈就這麼升上了中天,在蒼茫寂黑的夜色中斑斕得如此燦爛,柔暖而刺眼……
纖月如勾,皎皎然懸在西邊高樹的枝梢間,銀亮的一彎。漫天星子渙散地綴天涯,光彩熠熠。蒼穹是潔白的琉璃藍色,冇有一絲雲翳。
成都城外的錦江,白日便迎來了很多賞荷兼沐浴的百姓。而到了晚間,因著水汽洇澤,草木蓊潤,非常清冷惱人,以是便有很多士庶百姓挑燈在此消暑賞景,兩岸燈火流映,一眼望去蔚為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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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第一盞燈籠升上中天後,錦江兩岸的人群中,不久便升起了一模一樣的明燈,而後是第三盞……第五盞……第八盞……第八十盞……暖紅色的敞亮燈盞就這麼絡繹不斷地相斷升了起來,溫和而敞亮的點點暖紅色的光彩近乎照澈了夜裡泛著微瀾的浩渺江麵,百千燈影流映,燦爛如星,斑斕得近乎豪侈,彷彿一個使情麵不自禁沉浸此中的夢境。
--你既誌願如此,那我便陪著你身邊,看你辟一方淨土,保一方承平,養一方百姓。
而現在,彷彿是被那盞一樣的月色下熠熠發光的竹骨紙燈所吸引,以是不竭有溫和的淺黃色光點靠近過來,繞著紗燈來回浮動……挑著紗燈的黃碩,乾脆駐了步子,隻悄悄凝目看著點點流螢圍攏過來的奇特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