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卻對峙在襄水河邊留了半頃良田,晴耕雨讀,每歲春分並種,社日酬神,三月三侯杜鵑初啼,四月獲穀鳴時犁杷登陸……春生夏長,秋收冬藏,一歲耕耘所得,剛好夠一家人飲食用度。
本日是夏至,黃碩早早便籌辦了客歲晾乾的菊花,依時下農俗,夏至這一日,要取菊花燒成細灰,待小麥收囤以後,將菊灰撒入麥中以防蛀蟲。
本來,這些東西竟然有人細心地看了,且認當真真地記下……這般妥當地保藏了起來,不時重溫。
耕讀傳家,詩禮繼世,本來就是士人的立品之本,她的父親也是如此之人,以是黃碩心底隻感覺熟諳而賞識。
他們能夠一起說車軸的構造,切磋如何才氣承重更多;能夠觀星看雲,猜測明日晴雨,相互作賭;能夠說至今走過的州郡,談水文地理……
黃氏在荊州一地,乃是僅次於蔡氏、龐氏的世家望族,根底深厚,申明遠揚。而他不過一介流寓於此的士子,家門不顯,又如何入得了黃家長輩的眼?
單想一想,便令人感覺心底裡暖和而適意。
品詩論文,操琴對弈,說星象、百工、堪輿,幾近無一不聊得投機,偶有分歧,也是兩相暢議,求同存異,合而分歧原是君子之道。
不知不覺間,季節已是夏至,三個餘月的工夫恍但是逝,竟然令人感覺辰年匆促。
七年以後,十九歲的黃碩,聽他娓娓說著這些,心下霍然開暢--是了,她自開蒙起,便極喜好去司馬府上做客,水鏡先生家的書閣經常一呆便是整天,廢寢忘食也是常有。自十一二歲起便喜幸虧看書之時,順手記下心下所想所感,黃麻紙卷用了不知多少。這些書評大多都帶回了家中,但偶爾忽視,也會有幾張遺落,便這麼夾在了書卷裡。
“直到厥後,水鏡先生同我說,有人解了那局對峙的殘棋……我方猜知,留下卷冊間那些書評的人,亦是你。”
黃碩向來不曉得,本來世上竟然真有與她能夠如許合契的人。
--這些,都是她以往讀書時順手寫下的評斷!如何……如何他會看到,且記得這般細心。
“誰曉得,有一回看極其冷僻的《考工記》,竟發明此中有旁人遺落的書評,筆跡清娟裡透了絲稚氣,卻已初見風骨……是個小女人的字。”說到這兒,他彷彿是憶起了當時的景象,眸子裡微微漾笑“阿誰時候,不由就想,這世上竟會有個小女人,同我普通喜好這些公允的雜書。”
她驀地瞪大了眼,生生愣在本地,而後有些不成置信似的,隨即又取了另一卷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