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放心，我已讓顧尋去書庫當中揀書去了。”

楊慎一笑，目光卻冷酷下來，“但願如此吧。”

楊慎說到此處已然起火，康老在一旁聽得悄悄心驚，再看楊慎當下的麵龐更是憂心忡忡，楊慎風采一貫極好，若不是嘉靖手腕過分，他千萬不會如此仇恨。

顧尋脫手翻閱，一張紙片跌落，她哈腰拾起，公然，是陸秉的筆跡。

今晚，楊慎受父親之命回府，臨行前還被父親幾次丁寧，切不成讓家中曉得此事，畢竟明日楊夫人便要回府，她若聞聲了甚麼動靜，不知會如何擔憂。

楊慎泫然，康老沉默，其間燭火暗淡，瑩瑩火光映著窗外婆娑樹影，暗透幾分蕭殺之意。

想到今晚的所見，顧尋心中起伏不定。偶爾一瞥，見桌上多了一塊黃銅鎮紙，下頭壓著一本小冊。顧尋獵奇地走近，取出小冊一看，是孺子們識字用的《千字文》、和《弟子規》。顧尋一笑，想起前幾日讓陸秉教本身讀謄寫字的事情，想來這些東西是他放的吧？

“他？”楊慎微微顰眉，“他如何…？”

現在天子禦極已有十一年，帝王之術已是瞭然於胸。嘉靖春秋鼎盛，楊廷和卻已垂老邁矣。

“說來也巧，他就比公子早來幾腳，老夫怕他張揚，便差他去書庫揀書去了。”

“本想晚間教你讀寫，誰想到你又是一整晚不見蹤跡，書冊先給你，凡事‘徒弟領進門，修行靠小我’，閒暇時候你記得本身多看些。”

“如何說？”

合法顧尋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時候，那一架經她清算的書冊已經入了玉熙宮。嘉靖的貼身寺人黃錦站在殿外，恭迎楊慎的車駕。

楊慎持續道，“父親隻好連夜乘車趕去近郊的玉熙宮，比及了玉熙宮外，已是五更天了，下了車，入了殿，嘉靖身邊的貼身寺人黃錦又巧舌攔著他，不容他麵聖，說是再過一個時候皇上便起了，不如在偏殿候著…”楊慎牙關略顫，輕聲說道，“我爹爹，年過花甲，勞心勞力…竟被天子如此戲弄，是可忍，孰不成忍？”

車馬一停，幾個侍衛圍了上來，入夜以後又起細雨，他們用一層厚厚的氈子將全部書架都包了起來，謹慎抬入殿中。

顧尋收起紙片，不自發打了個哈欠，她站在桌前躊躇了一會兒，還是把兩本書都收了起來，吹燈睡覺去了。

楊慎連日來滿心牽掛著父親的安危，卻隻能在宮中謹慎行事，不敢向府中泄漏半點風聲，胸中如同壓著一塊巨石不得伸展。現在坐在康老的屋中，他卻俄然無言以對，在向康老交代完楊夫人歸府的若做事件以後，他抬頭長歎，在燭光隱綽的房中握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