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不常喝酒，這趟是兩人頭回一道用飯，算是件喜興的事兒。紅泥小火爐上溫著花雕，他起家給錦書斟酒，調侃道：“朕敬愛妃一盅，請愛妃滿飲此杯。”

炕上那位扭了扭，半夢半醒道：“還早呢。”

幾個邊上服侍的人實在被嚇得不輕，冇見過錦書這麼孩子氣的時候，闔宮哪個女人不是巴巴盼著天子駕臨幸，隻要她把人往外推。另有天子，依著他的性子，不是該一震袖調頭就走的嗎？如何神采像個犯了錯的，帶些煩惱，又怯怯的。

天子笑起來，“我就說呢，這丫頭怪好色的，盯著我用力兒瞧，敢情女孩兒也愛俏爺們兒。”

錦書在兩廊下跪著，抬眼瞧，二皇子在供桌旁給前來祭拜的族裡長輩答禮。銀盆裡不斷燒化著冥帛紙錢，他離火近，叫火一烤，兩頰潮紅，兩個眼睛腫得胡桃似的。

常四卷著袖子恭維道：“小主兒見笑了，是萬歲爺的恩情。主子就不坐了，主子跟前那裡有主子坐的地兒！”

她應了個是，低頭把手絹彆到胸側的鈕子上，邊道：“幸虧我來瞧瞧，膳不消可不成。纔剛的是午餐，轉頭晚膳我再來盯著。”

放眼一看妃嬪們來得差未幾了，都趴著“姐姐、主子”的號哭，錦書挑個角落，正運氣兒籌算開端哭祭，邊上有人挨著跪下來，邊叩首邊說“對不住，來晚了”，也不知是對牌位說的還是對她說的。

錦書被他看得發虛，抽冷子紅了臉，照端方肅了肅道：“主子給主子存候。”

莊王爺悶聲笑，“是叫人慾仙欲死的好藥。你心疼你主子爺不？”

她臉上頃刻五顏六色，訥訥道：“這酒真不是好東西。”

蟈蟈兒邁過門檻轉進裡間，毓慶宮裝修極講求，繼德堂素有小迷宮之稱，東西廂分紅好幾間，門套著門，窗連著窗，彎彎繞繞直走得暈頭轉向，邊道：“天爺！也虧你們貼身服侍，就這麼的歇？中晌返來講下了鑰主子爺要來，眼不錯兒的梆子都快敲了，還不歸置，如何迎聖駕？”

屋裡沉寂了一會兒，又有愛挑事兒的問：“位份是晉了，開臉了冇有？”

錦書和梅嬪道了彆，撐著傘緩緩走在夾道裡，雨不大，卻很精密，撲在臉上涼颼颼的。她苦衷龐大，一起也冇甚麼話，隻走到內右門時稍停了停，立足瞭望，軍機值房裡有寺人繁忙收支，大抵是到了午膳的時候，天子賜宴當值臣工了吧！

小蘇拉應了撒腿就去辦了，邊上的宮防寺人捏著公鴨嗓笑道：“哎呀，姑姑真是個齊備人兒，這麼多的差事打理得一絲穩定，難為您啦，倒像您要侍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