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從外沿滑過，直朝丁香堤去，堤邊萬樹攢翠，她倚著圈椅正瞭望，卻見岸邊一人分花拂柳而來。石青的罩紗袍子，明黃的行服帶，站在漢白玉柵欄前看她，談笑晏晏，麵上自有三分凝重矜持。

寶楹愣了愣，這不年不節的，宮裡有端方，召見家裡人得有主子娘娘口諭，報外務府，告訴敬事房，並不是說見就能見的。

兩小我焦糖似的黏了會子才分開，複又聯袂沿著河岸徐行踱。天子腦筋裡翻來覆去地想，他打了半輩子的仗，對於韃靼是十拿九穩的，獨一擔憂的就是她這關難過。他覷了覷她，“錦書，我揣摩著，火線炮火連天，女人家，離政治和戰役遠些有好處。行軍不像出巡，風餐露宿的，我怕你受不住。嗯……”天子咬了咬下嘴唇沉吟，“我能夠把你安設在莊親王府，你和皇考定妃做伴毫不會無聊……”

車輦徐進，到暢春園時已經是日暮時分。甫進園子，滿目標綠竹牡丹，猗猗翠綠，國色天香，那景色早超出了她的設想。

天子嗤笑，“這點子出息！他打他的雷，那裡就劈得著你！”

這凜冽痛批很有宗子風采，罵得那兩個半大小子呆若木雞。緩過神兒來離了杌子對錦書揖手，“兒子們昏聵，當著母妃的麵猖獗，請母妃懲罰。”

天子無可何如，抱在懷裡膩聲安撫，心頭隻一拱一熱的難以矜持。她是捨不得他，不肯意和他彆離，如果他說出征，她還是無動於衷才，那才叫人寒心呢！

天子不說話，提筆落禦批，半晌唔了一聲才道：“少混說，後宮無後，你就是內當家的。朕的主都作得，獨一份兒的麵子高貴，誰敢說你是小老婆？你是朕的端莊媳婦兒哪！”

達春眼觀鼻鼻觀心，垂著眼皮子一揖，潔淨利落的回了兩個字——不成！

新兒哼了一聲，“您不曉得，我舅是三王爺府上的管家頭兒，王爺和達將軍交好，我舅服侍著吃過幾次酒。此人是個鰥夫，老婆死了五年了，家裡又冇有姨娘小老婆，瞥見女人可不饞嗎？隻是他忒冇國法，瞧彆人還成，如何敢瞧您？我回貴主兒去，稟告了皇上挖他眼睛！”

六皇子笑得犯咳嗽，邊咳邊道：“難為你把徒弟教的都記著了。我記得……上回在慈寧宮，你還說母妃……咳咳，冇端方，壞了宮廷法規，要打板子攆出去呢！目下又成了……第一大節端方的人，你這麼的，叫兄弟我也冇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