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心念她的兒子,想要儘早見到他。”我看著麵前燭火搖擺,輕聲應道:“並且……並且我還想從鬼差那邊借一副鬼眼給阮悠悠,讓她能瞧見阿誰孩子的模樣。”
她當真是在看他。
我倚在窗邊,緩緩答道:“這裡有一個死魂,她生來眼盲……”
“孃親……孃親!”
這個孩子現在也隻要六歲,如許小的年紀,卻能在夏季淩晨天剛亮的時候起床,又能遠遠認出闊彆好久的母親。
雪令將手中杯盞拎了起來,聽了我的話今後,端茶的行動倒是一頓,“把鬼差的眼睛借給她?”
我應了一聲“嗯”,而後又道:“我把鬼眼補進了你的靈魂裡,現在大抵另有些不適應,再過幾個時候,應當就能看清東西了……”
那邊,有他曾經的老婆,和他們年幼的兒子。
她抬眸看著他,目色仍有些空茫,似是適應不了入眼的統統,聲音卻還是安靜:“這是你的兒子,他隻要六歲大,你尋你的繁華繁華,起碼也要能護住他。”
我曾假想過無數種母子相逢的場景。
我一時失神,手中傘柄掉在了地上,飛雪沾濕了袖擺,遲緩落在指間。
雪令放下茶盞,側目望向窗邊,“這麼快就等來一個?”
夜深霧濃,蒼穹月色式微,長街十裡燈影幽涼。
“悠悠?”他道。
天氣微明,雲朵深處隱著拂曉的晨光。
燈火映簾幕,落影淡成了水墨色。
我並不曉得這個孩子是幾時醒來的,也猜不到他為何俄然跑出了屋門,但此時正值飛雪冬寒,這位小公子僅穿了一件小褂,大抵味感覺冷吧。
勾角的屋簷垂掛著一盞風鈴,迎著冷風搖出微小的輕響,晨光初照,那響聲淡在茫茫雪天裡,漂渺如一段悠遠的夢境。
落雪紛繁揚揚,映著天涯平淡的霞光,像是染了熹微的淺紅色。
她背對著他,昂首望著長空飛雪,這二十多年來,她第一次有了一雙看得見的眼睛,大抵看甚麼都是別緻的。
“他如何來了……”我呆然問道。
隱身結界垂垂消逝,阮悠悠扶著桃木雕欄,一步一步踏上了石階,麻布長裙的裙襬遲緩掠過石台,她卻俄然鬆開了雕欄,腳下一瞬趔趄。
在阮悠悠剛滿十七歲的那一年,薛淮山也是用如許的語氣,同她說了很多情切意濃的話。
台階上泛著微淺的流光,像是借了朝霞一抹紅暈,阮悠悠扶著雕欄蹲下來,仰起臉看著她的孩子。
窗扇吹入一陣冷風,蠟台上的燭火搖擺不休,我伸手關了窗戶,始覺風裡夾著紛飛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