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她何嘗還是當年的她。

身上插著好幾根醫用管子，他麵龐削瘦，衰弱地緊閉著眼睛，額頭有一塊處所是凹出來的，彷彿生生地被削了一塊肉，看起來有些猙獰。

話落，她蒼茫一笑，竟感覺酸楚如虱子，爬渾身子的每個角落。

她行雲流水簽下本身的名字，又聽得一個女門生忍不住在她身側問：“先生，您既善工筆，又善適意，在國際上亦馳名聲，為何畫作極少，又為何不來我們係任教？你可知我們聽聞您來任教時，我們都覺得您定是來我們係的。”

話落，一片扼腕同不解。

董香之沉默不語地凝身在原地同他對望，有些欣然亦有些悵惘，不知過了多久，他手上的力量越來越弱，倒是冇有鬆開一點點空地。時候彷彿在病房裡解凍，那麼多年，他終究比及她，又如何能等閒放開她，他隻想著，若她有一絲絲憐憫他，便就算是騙話也罷，便是騙騙他這個將近病逝之人都是好的。

藝術繫有幾位任職十幾年以上的教員是熟諳她的，常常趕上都是欲言又止，倒是她假裝新識，安閒很多。

過來措置他身後事的狀師帶她到了陶雲先現下住著的旅店房間裡，遞給她的另有一份贈與條約。

這一稱呼好似過了半世紀那麼久，她亦呆愣在當場，凝起來眉，半晌，終是笑了笑，攙起老仆人道：“李叔，你瞧你，都甚麼年初了，你還‘少奶奶’的喚，快些起來吧。”

若說冇有動容是假的，他的手有些似枯枝，皮肉都裹不住骨頭，他當年在席間盛氣淩人逼她走的畫麵恍若還在昨日，現在，倒是哀慼地眼眸生生凝睇著她，他想返來……他倦鳥思巢，那麼些年，每時每刻都在想重新同她在一起。那一臉的哀痛痛苦的神采，是一種近乎祈求的眼神，嘴唇無聲地嚅囁，彷彿有太多話如鯁在喉。

哭啼哭泣的聲音也許響了些，陶雲先展轉醒了過來，本是渾沌的眼睛在觸及李叔旁的董香之時，俄然清澈了幾分，董香之就站在他的病榻旁，他竟不知那裡生出的那樣的力量，快速伸手死死抓住她安排一側的手腕，眼角頓時逼出了一片潮濕。

狠惡的喘氣，好似有些想要回嘴或是再說些甚麼，他半撐起家，額上儘是虛汗。他的手還抓著她，比剛纔抓得更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