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彤向堂中邁了一步,周身甲冑輕響。
“左太沖作魏都賦,有‘墱流十二,同源異口’之詞句,莫非的就是這天井堰?”陸遙儘力嚥下一口烤餅,澀著嗓子插言道。
“陸將軍的不錯。天井堰成,灌溉良田數萬頃,三魏鹹得其利,鄴城這纔有了霸府之稱。”邵續點了點頭,又搖了點頭,臉se沉了下來:“可惜左太沖為文煩瑣富麗而無本色,他固然誇耀天井堰的盛況,卻未曾提到本朝建國至今四十三載,從未曾保護這座水利設施!至太康九年時,曾經範圍弘大的天井堰,其灌溉感化已不及盛時非常之一。當年三十二郡國大旱,三魏地區深受其害,饑民就食兗州者三萬餘人。”
倒是薛彤的反應快些:“這……這是糜子?”
“恰是。”邵續歎了口氣:“如果僅僅灌溉倒黴倒也罷了。更嚴峻的是,近年來我大晉各地頻現災異,氣候酷烈,常見酷寒乾旱。河北數郡曾經的膏腴之地,現在比歲不登,穀禾儘毀。很多百姓唯有食用糜子度ri。如霍家邑如許的村社本應勉強保持著小康。可現在,他們乃至在歡迎陸將軍如許的朝廷高官時,都拿不出麥子和粟米了。邵某親眼所見,有些地區的百姓,已經要彙集桑椹、野果來充饑。百姓百姓餬口之艱苦,早已到了無以複加的境地……”
邵續客氣了一句,撚鬚思考著慢慢道:“三魏之富,源自於曆代以來的辛苦運營。建安九年起,前魏武天子前後四次向鄴城移民,並在魏郡設典農中郎將,由名臣裴潛、石苞等主持屯田。鄴城四周,原有戰國時西門豹所修建的漳水十二渠遺址。武天子將之修複,自漳水河道間隔鄴城十八裡處起,每隔三百步構築一座低墱,總計十二墱,並在靠墱的上遊南岸開渠引水,合計十二渠,號曰天井堰……”
邵續轉頭看了看麵se寂然的薛彤,輕笑道:“昔ri吾與士衡公、士龍私有同僚之雅,深相采取,本覺得堪為通家之好。怎奈陸將軍言不儘意,實在令邵某絕望。”
“經濟”者,經世濟民也。邵續這麼,明顯是對本身在實務上的才氣非常自傲了。
想不到現在入得廳堂,正聽到邵續議論政事,竟然對國朝稅賦、戶口的數字信拈來,彷彿熟極而流。本來此君還是一名深通碎務的有能官吏麼?陸遙不由對此君頗生了幾分興趣:“想不到邵公除了玄學法術,也熟諳嚕囌的政事……我曾聽,這些俗務非名流所宜,邵公卻何故留意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