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很有些受寵若驚,想要躲開卻冇能躲開,麵上羞紅隻得呐呐道:“大人多禮了。”
如此沉重。如同泰山壓頂。壓得他抬不起雙肩,走不動路。
雖是陰暗的牢房卻也叫張經坐出了朝堂的端方來。聽到牢門開鎖的聲音,他昂首看了一眼,見到裕王入內,很快便站起家來。他手腳皆是枷鎖,起家時,手指粗的鐵鏈交碰收回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定定的站了一會兒,脊背挺直,俄然對著裕王便是一拜,沉聲道:“罪臣右都禦史兼兵部右侍郎張經,拜見裕王殿下。”
獄中的張經單獨一人跪坐在原地,垂著頭、半闔眼,一邊用筷子擊打著瓷碗,合著這節拍,一邊低低的念著《離騷》。他聲音極低,彷彿是在自語,隻要幾句輕飄飄的在裕王耳邊迴盪:
張經聞言微覺訝意,定定的看著裕王,一動不動的看著,那雙衰老渾濁的眼中竟是怔怔的落下兩行淚來:“殿下能有此心,臣,臣......”他端方身子,慎重一拜,“臣死而無憾。”
裕王微有吃驚:“你認得本王?”
裕王把那話在內心唸叨了一遍,心中微微一動卻冇有說甚麼。他點了點頭,慎重道:“本王記下來。”
“......惟夫黨人之偷樂兮,路幽昧以險隘。豈餘身之殫殃兮,恐皇輿之敗績......
張經坐正身子,端方了麵色,正色道:“陛下派臣入東南掌管六省軍務,為的是蕩平倭寇,靖平邊患。臣目睹東南百姓流浪之苦,家破人亡之痛,感同身受,亦是一心期盼能夠早日驅除倭寇,還東南一個承平。可臣入東南後才知倭寇之患實非一夕可平。”他頓了頓,低聲道,“倭寇一起燒殺擄掠,其勢極盛,舟稀有百,眾且钜萬,權勢雄大。而我大明的江南衛所,軍隊高低早已聞倭寇之名而喪膽,將不知兵,兵未曾練,一戰便潰。我堂堂大明,竟是無一可用之兵!”
張經含淚而笑,抬起眼仔細心細的打量著裕王,非常歡樂:“臣在死前,得見我大明將來聖君,幸甚、幸甚......”他挺直腰背,慎重的伏地叩拜,三拜乃止,當真道,“望殿下保重本身,不忘此時憂國之心。”
說到最後一句,張經仿若見到了初入江南的一幕幕氣象,隻覺錐心之痛,痛不欲生,便是連聲音都啞了下去:“臣受聖上欽命,總督六省軍務,竟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倭寇侵我國土,戮我子民。臣羞且愧,枕戈待旦,不敢有一日鬆弛。這幾年來,臣選將調兵,一心練兵,集合兵力,隻待良機殺倭寇之勢,振己方士氣,絕賊寇窺視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