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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煙走到李煜身邊,她的雙足和素手已經開端溶解,李煜被凍得微微顫抖,卻仍怔怔地望著她,等著她的答案。
周嘉敏嗤之以鼻,持續彈著她新獲的寶琴,嬌喉委宛地唱著昔日的綺詞麗曲,隻可惜人未變、曲未改,但逝去的工夫卻再不會回返。
“早聞鄭國夫人才貌雙佳,讓我等開開眼界為好。”幾個大臣跟著起鬨。
“跟從你,是因她愛你;冷視你,是因她恨你。但是即便愛恨不明、情怨難了,也未肯傷你分毫。當今我氣數已儘,此時、真是永訣了。”
琅玕琵琶已經被宮人取來,那琵琶以上等紫檀為背料,山口、六相、鳳凰台皆是象貝和玉石所製,琴頭嵌著一朵芙蓉冰玉雕鑿的千瓣蓮,在華燈的光彩下極儘幽柔婉妙,喜奏琵琶者絕對忍不住要彈上一曲。
手提金縷鞋。
“花明月暗籠輕霧,
“哦、那說的是誰?”
“嗬,這些年來,我做的不當之事也太多了。”李煜點頭苦笑,昂首望向幽藍的夜空。
“你究竟是、”
“長的像也罷了,恰好那清冷的眼神,總讓我想起阿誰早晨……”李煜揉了揉眉心,將周嘉敏攬入懷中,卻不消酒盞,直接執起酒壺傾倒,微醺的眼眸中,濃愁與驚駭交叉,隻覺小窗外的簇簇花影皆透著無儘陰霾。
“你為何要來?”
歸(降)的日子天然不會好過,宋太祖逝後,其弟趙匡義繼位,李煜的報酬更加降落,並且還經常遭到刁難。
畫堂南畔見,
她本身也感覺這描述不太安妥,忿忿地舉起酒盞一飲而儘。
纖纖玉指撥弄琴絃,清冽幽婉的琴音,好似固結在湖麵的薄冰被玉石擊碎,又於破冰之時,變幻出一個著霓裳羽衣的絕世才子,神情流盼、秀眸瀅瀅,世人也不知是妙音變幻為仙子,還是仙子被妙音所感化,隻覺琴音更加悱惻纏綿,仙舞也更加搖擺生姿——
不久,金陵城破,南唐國(亡),李煜及周嘉敏、後宮群臣等數十人被(俘)送往汴京。讓他不測的是,沉煙也在此中。她隻是個宮女,大可不必隨行,但她卻一襲素衣,淡淡地跟在嬪妃以後。
剗襪步香階,
一貫偎人顫。
這日宮宴,趙匡義宴請群臣,席上自是華燈燦爛、笙樂婉轉、曼舞翩躚。李煜滿腔悲風傷月的愁思無處可解,隻得一杯杯灌酒,世人行起酒令他也未在乎,直至鼓譟聲漸停,周嘉敏碰他的胳膊,才知是她輸了。
結婚之夜,紅燭搖擺、嫁衣如霞,一點一點挑起的喜紗下,是新嫁娘漾著波紋的緋色櫻口,胭脂醺染的臉頰比桃花更嬌,蝶翼般深長的眼睫下,一雙星眸比之前略加大膽,正謹慎翼翼地偷覷著他,害羞帶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