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鴨王”用飯的時候,小曼奉告我,劉峰病危去病院之前,替她把大衣櫃內裡那根杆子換了,本來的太細,多掛幾件衣服就給墜彎了。他還幫她把浴室的一塊活動地磚重新砌平,說不砌遲早會絆她一跤,這年紀摔一跤老五歲。另有冰箱內的燈,一開冰箱在內裡摸瞎子,那不成,他把內裡的電源修好,現在冰箱裡亮堂了。最後躺在病危的搶救床上了,他還叮嚀,小曼你還是把那碗扔了吧,用指甲油補的,誰知有冇有毒。我問甚麼碗。小曼說,一個裝湯的海碗,他倆一塊在他山東故鄉淘來的,碗沿的釉彩磕壞一塊,小曼不捨得扔,他住院前買了一瓶藍色指甲油給補上了。垂死之際的破裂知覺裡,他想到的事中,竟然另有這一個碗。小曼笑笑,把我為她卷好的餅放到小盤裡。她內心的酸脹,都在那笑裡。
那就是劉峰不肯意。劉峰的心是愛她的,疼她,顧恤她,但身材不愛她,正如他的身材愛小惠,心卻不愛,一回事。一小我平生,能碰到心和身都去死愛的人,是太可貴了,就像二十歲的他,碰到二十歲的林丁丁。天下敬愛女人多了,敬愛的女人還得會唱歌,劉峰愛的是會唱歌的敬愛女人。唱歌的女人也多了去,她們還必須像丁丁那樣,圓圓的腦袋,細細的脖子,走路微張著兩隻小手,跌倒隨時好撐扶似的。這都有了,她還必須常常“胃氣痛”,抱怨得跟個孩子一模一樣,“喏,這隻胃脹得像隻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