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因為想起了那些令人不快的舊事而影響了表情,納九爺把手中握著的鐵鍁朝著砂土上一插,乾脆坐到了砂土旁一塊方纔栽穩了根底的石頭上:“就說當年那異獸圖,門內裡很多人等閒都瞧不上一眼。幾位門裡的暨老今兒定個端方、明兒弄個路數,說死了就不讓門裡的人多看一眼異獸圖,恐怕門裡的人學會了,搶了他們的財路。嘿嘿......提及來都能叫人笑死――就你徒弟那麼個靈醒人兒,渾身高低都是構造動靜的主兒,攥著一份異獸圖的殘片,不也是半蒙半猜的才把那上麵調教鬥獸的路數揣摩了個三成?當年那些死守著異獸圖不叫人看的暨老,又有幾個是能認得出那異獸圖上的字樣的?”
而在統統參與到火正門堂口修整工程的人中間,乾勁最大的恐怕就得數納九爺。
隻過了一個早晨的工夫,本來寬廣得能走三輛四輪大車的珠市口兒大街上,猛地就變成了個龐大的砂石場。
端著茶壺茶碗,聽著這問話的牙行伴計立馬就是一哈腰,手裡頭新斟滿的高茉莉花茶已經跟著軟和話遞了疇昔:“回您老的話,主家是當年四九城裡的火正門,服侍各路生靈玩意的,想著創新了老堂口的宅子,戳個燈號在四九城裡服侍各位場麵上的爺們玩玩!遲誤您老走道兒,我這兒先替主家給您道個叨擾!您再來碗茶水、來根兒菸捲?東西不貴,但是小我心......”
這邊有牙行伴計號召著四九城裡場麵上走著的爺們,那邊牆根兒底下一長溜蹲著、倚著的青皮地痞們服侍的,就是各路不長眼的角色。
慢悠悠地站起了身子,像是沉浸在舊事當中的納九爺一邊慢悠悠地翻弄著那些麥草、砂土,一邊漫不經心腸隨口咕噥著:“人老了,記得的東西就未幾了!想當年,我徒弟教我的那些話,也不曉得現在還記得全不全......”
都說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這麼大個四九城裡,穿戴青洋鄒長衣的青皮地痞們更不在少數。甭說是這麼大場麵、動靜的修整,那就是新開張了個餛飩攤兒,也會有些個青皮地痞們上門找費事、打秋風。多了訛幾十個大子兒,少了也得白吃幾碗餛飩,端莊叫癩蛤蟆蹦到了腳背上,不咬人可愛心人!
重重地點了點頭,納九爺感喟著應道:“聽火正門裡的白叟說過,打從大清國的八旗兵進了山海關,兵火警劫不竭。再加上個揚州旬日、嘉定三屠,把這世上能認得相國文的讀書人差不離叫殺了個潔淨。火正門裡的門徒,也都是靠著各自的徒弟口口相傳,這才氣對比著異獸圖上的畫像,勉強把那些個相國文寫的話背下來。老話都說人傳人、信不過,幾百年下來口口相傳,隻怕火正門裡傳下來的那些異獸圖上的字句,早就錯得離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