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門扇，前麵帶路的白癩子一邊伸手推開雕花格柵門，一邊亮開嗓門朝著屋子裡屋子猜拳行令的諸人叫道：“有高朋到！”

靠著吃下去那一小疙瘩煙膏子頂住了癮頭，邢老八很有些驚奇地翻了翻眼皮子：“你說這街麵上的地痞頭兒宴客，啥時候還改了上我們書寓裡來玩了？那不都是領著那些個半大不小的官兒，朝那些半掩門裡頭撞喪的麼？還請清客傍友來作陪？你看那席麵都已然吃上了，又不像是在等甚麼金貴的客人，可又非得讓我們在內裡候著這算是鬨的哪一齣啊？”

等得各家書寓門前照亮的大燈籠都掛上了，三三兩兩穿戴講求長衫或是西裝革履的爺們也就都呈現在了書寓衚衕的路口。有相互熟悉的，還會打躬作揖的相互問候一番，這才朝著各自訂好了席麵的書寓走去。

一樣摸了一疙瘩煙膏子扔進了嘴裡，扣著頂瓜皮帽諱飾著滿頭瘌痢的白癩子翻著白眼搖了點頭：“這還真說不上來！今兒下晌的時候來遞的帖子，落款是珠市口兒大街上戳杆子的熊爺，請的是珠市口兒大街上的巡警頭兒段爺。再有些在中間的作陪的人物，那可都是四九城內裡馳名的清客傍友”

緊了緊身上穿戴的緞子小褂，白癩子把個腦袋晃得如同撥浪鼓：“說不準！這年代天時都不正，才十月風景就冷得人骨頭裡發寒，再出啥邪行事兒都不奇特”

也不等白癩子再開口，已然走到了滿目春書寓門口的那壯棒男人倒是微一抬手，無巧不巧地把一塊大洋扔到了白癩子的懷裡：“已然是來晚了，就甭讓熊爺、段爺再等我們了，前麵帶路！”

冇精打采地，白癩子半吊著嗓門朝那走在前麵的壯棒男人呼喊起來：“是跟哪位爺的長隨？今兒幾位爺身邊可都帶著好幾位長隨，安設好的走馬席可都吃得差未幾了”

既然是專門拿來蒙冤大頭的地界，平常書寓裡的安插也都算得上講究。半真不假的太湖石、曲裡拐彎的的黃山鬆、死水池子裡養活著幾葉殘荷、活木樁子上掛著幾串銅鈴，不細看、不叫真的話，也都算得上有幾分雅趣景色。

楞就是拿話朝著民氣窩子裡捅！

一口抽乾了手中端著的一大杯山西老汾酒，坐在段爺身邊的熊爺乜斜著喝得通紅的眼睛，嘴裡噴著酒氣叫喚著接上了相有豹的話頭：“甭說彆的，先罰酒三三大碗！”

七嘴八舌的擁戴聲中，坐在長官上的段爺也是幾次點頭：“當罰！當罰！”

叫那半大孩子一通搶白，白癩子好懸背過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