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厲公頭帶沖天鳳翅盔,身披蟠龍紅錦戰袍,腰懸寶劍,手提方天大戟,乘著金葉包裹的戎輅。右有欒書,左有士燮,展開軍門,殺奔楚陣來。誰知陣前卻有一窩泥塘,拂曉時候,未曾看得細心,郤毅禦車英勇,方纔把晉侯車輪陷於淖中,馬不能走。楚共王之子熊,他少年好勇,領著前隊,瞥見晉侯車陷,驅車飛趕過來。那邊欒錡忙跳下車,立於泥塘當中,儘平生力量,雙手將兩輪扶起,車浮馬動,一步步掙出泥塘來。那邊熊將次趕到。這裡欒書的軍馬亦到,大喝:“小將不得無禮!”熊見旗上有“中軍元帥”字,知是雄師,吃了一驚,回車便走,被欒書追上,活捉過來。楚軍見熊有失,一齊來救。卻得士燮引兵殺出,後隊郤至等俱到,楚兵恐墮埋伏,出兵回營。晉兵亦不追逐,各自歸寨。哨馬密查楚左軍慎重,晉上軍未曾交兵,下軍戰二十餘合,互有殺傷。勝負未分,商定來日再戰。欒書將熊獻功,晉侯欲斬之。苗賁皇進曰:“楚王聞其子被擒,明日必來親身出戰,可囚熊於軍前,來往誘之。”晉侯曰:“善。”一夜安眠無話。
落烏貫虱名無偶,百步穿楊更罕見。穿劄將軍未足奇,強中更有強中手。
卻說楚共王直逼晉營而陣,自謂出其不料,軍中必定擾亂。卻寂然不見動靜,乃問於太宰伯州犁曰:“晉兵堅壘不動,子晉人也,必知其情。”州犁曰:“請王登車而望之。”楚王登車,使州犁立於其側。王問曰:“晉兵馳騁,或左或右者何也?”州犁對曰:“召軍吏也。”王曰:“今又群聚於中軍矣。”州犁曰:“合而為謀也。”又望曰:“俄然張幕何故?”州犁曰:“虔告於先君也。”又望曰:“今又撤幕矣。”對曰:“將發軍令也。”又望曰:“軍中為何鼓譟,飛塵不止?”對曰:“彼因不得成列,將塞井平灶,為戰地耳。”又望曰:“車皆駕馬矣,將士升車矣。”對曰:“將結陣也。”又望曰:“升車者何故複下?”對曰:“將戰而禱神也。”又望曰:“中軍勢似甚盛,其君在乎?”對曰:“欒範之族,挾公而陣,不成輕敵也。”楚王儘知晉國之情,乃戒諭軍中,辦理來日比武之事。楚之降將苗賁皇亦侍於晉侯之側,獻策曰:“自令尹孫叔之死,軍政無常。兩廣精兵,久不選換,老不堪戰者多矣。且擺佈二帥,不相敦睦。此一戰楚可敗也。”髯翁有詩雲:
卻說晉兵追逐楚兵至緊,養由基抽矢控弦,立於陣前,追者輒射殺之,晉兵乃不敢逼。楚將嬰齊、壬夫聞楚王中箭,各來策應,混戰一場,晉兵方退。欒錡瞥見令尹燈號,知是公子嬰齊之軍,請於晉侯曰:“臣前奉使於楚,楚令尹子重問晉國用兵之法,臣以‘整暇’二字對。今混戰未見其整,各退未見其暇。臣願使行人持飲獻之,以踐昔日之言。”晉侯曰:“善。”欒錡乃使行人執酒榼,造於嬰齊之軍,曰:“寡君乏人,命錡持矛車右,故不得親犒從者,使某代進一觴。”嬰齊悟昔日“整暇”之言,乃歎曰:“小將軍可謂記事矣!”受其榼,對使飲之,謂使者曰:“來日陣前,劈麵謝也。”行人歸述其語。欒錡曰:“楚君中矢,其師尚未肯退,何如?”苗賁皇曰:“蒐閱車乘,補益士卒,秣馬厲兵,修陣固列,雞鳴飽食,決一死戰,何畏乎楚?”時郤犨、欒黶從魯、衛請兵迴轉,言二國各起兵來助,已在二十裡遠近。楚諜探知,報聞楚王。楚王大驚曰:“晉兵已眾,魯、衛又來,如之何如?”即便擺佈召中軍元帥公子側商討。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