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人費與從人等,扶起襄公臥於車中,傳令罷獵,複回姑棼離宮留宿。襄公自發精力恍忽,心下煩躁。時軍中已打二更,襄公因左足疼痛,展轉不寐,謂孟陽曰:“汝可扶我緩行幾步。”先前墜車,倉猝之際,不知失屨,到此方覺。問徒人費取討。費曰:“屨為大豕銜去矣。”襄公心惡其言,乃大怒曰:“汝既跟從寡人,豈不看屨之有無?若果銜去,當時何不早言?”自執皮鞭,鞭費之背,血流滿處所止。徒人費被鞭,含淚出門,正遇連稱引著數人刺探動靜,將徒人費一索捆住,問曰:“無道昏君安在?”費曰:“在寢室。”又問:“已臥乎?”曰:“尚未臥也。”連稱舉刀欲砍,費曰:“勿殺我,我搶先入,為汝耳目。”連稱不信。費曰:“我適被鞭傷,亦欲殺此賊耳。”乃袒衣以背示之。連稱見其血肉淋漓,遂信其言,解費之縛,囑以內應。隨即招管至父引著眾軍士,殺入離宮。
天禍衛國,生逆臣泄、職,擅行廢立。致衛君越在敝邑,於今七年。孤坐不安席。以疆場多事,不即討伐。今幸少閒,悉索敝賦,願從諸君以後,擺佈衛君,以誅衛之不當立者!
公孫無知得書大喜,即答信曰:
時周莊王八年之冬也。
世衰俗敝,淫風相襲。齊公亂妹,新台聚媳。禽行獸心,倫亡紀佚。小邦妾媵,矢節從一。寧守故廟,不歸宗國。卓哉叔姬,《柏舟》同式!
衛國守城軍士,聞王師已敗,先自奔竄。齊兵起首登城,四國繼之,砍開城門,放衛侯朔入城。公子泄公子職同寧跪清算散兵,擁公子黔牟出走。正遇魯兵,又殺一場。寧跪奪路先奔,三公子俱被魯兵所擒。寧跪知力不能救,歎口氣,奔往秦國避禍去訖。魯侯將三公子獻俘於衛,衛不敢決,轉獻於齊。齊襄公喝教刀斧手,將泄職二公子斬訖。公子黔牟是周王之婿,於齊有連襟之情,赦之不誅,放歸於周。衛侯朔鳴鐘伐鼓,重登侯位。將府庫所藏寶玉,厚賂齊襄公。襄公曰:“魯侯擒三公子,其勞不淺!”乃以所賂之半,分贈魯侯。複使衛侯另出器賄,散於宋、陳、蔡三國。此周莊王九年之事。
無知陰使女婢通訊於連妃,且以連稱之書示之:“若事成之日,當立為夫人。”連妃許之。
再說齊襄公於十一月朔日,駕車出遊。止帶力士石之紛如,及倖臣孟陽一班,架鷹牽犬,籌辦射獵,不消一大臣相隨。先至姑棼,——原建有離宮——玩耍竟日。住民饋獻酒肉,襄公歡飲至夜,遂過夜焉。次日起駕,往貝丘來。見一起樹木蒙茸,藤蘿翳鬱,襄公駐車高阜,傳令舉火焚林,然後合圍校射,縱放鷹犬。火烈風猛,狐兔之類,東奔西逸。忽有大豕一隻,如牛無角,似虎無斑,從火中奔出,竟上高阜,蹲踞於車駕之前。時世人俱往馳射,惟孟陽立於襄公之側。襄公顧孟陽曰:“汝為我射此豕。”孟陽瞪目視之,大驚曰:“非豕也,乃公子彭生也!”襄公大怒曰:“彭生何敢見我?”奪孟陽之弓,親身射之,連發三矢不中。那大豕直立起來,雙拱前蹄,效人行步,放聲而啼,哀慘難聞。嚇得襄公毛骨俱竦,從車中倒撞下來,跌損左足,脫落了絲文屨一隻,被大豕銜之而去,俄然不見。髯翁有詩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