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辭秦王而歸,恰三旬日。趙王曰:“寡人得藺相如,身安於泰山,國重於九鼎。相如功最大,群臣莫及。”乃拜為上相,班在廉頗之右。廉頗怒曰:“吾有攻城野戰之大功,相如徒以口舌微勞,位居吾上。且彼乃宦者舍人,出身寒微,吾豈甘為之下乎?今見相如,必擊殺之!”相如聞廉頗之言,每遇公朝,稱疾不往,不肯與頗相會。舍人俱以相如為怯,竊議之。偶一日,藺相如出外,廉頗亦出,相如瞥見廉頗前導,忙使禦者引車避匿傍巷中去,俟廉頗車過方出。舍人等益忿,相約同見相如,諫曰:“臣等拋井裡,棄親戚,來君之門下者,以君為一時之丈夫,故相慕悅而從之,今君與廉將軍同列,班況在右,廉君口出惡言,君不能報,避之於朝,又避之於市,何畏之甚也?臣等竊為君羞之!請辭去!”相如固止之曰:“吾以是避廉將軍者有故,諸君自不察耳。”舍人等曰:“臣等淺近無知,乞君明言其故。”相如曰:“諸君視廉將軍孰若秦王?”諸舍人皆曰:“不若也。”相如曰:“夫以秦王之威,天下莫敢抗,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群臣。相如雖駑,獨畏一廉將軍哉?顧吾念之,強秦以是不敢加兵於趙者,徒以吾兩人在也。今兩虎共鬥,勢不俱生,秦人聞之,必乘間而侵趙。吾以是強顏引避者,國計為重,而私仇為輕也。”舍人等乃歎服。
引車趨避量誠洪,肉袒將軍誌亦雄。本日紛繁競流派,誰將國計置胸中!
至期,兩王以禮相見,置酒為歡。飲至半酣,秦王曰:“寡人竊聞趙王長於音樂,寡人有寶瑟在此,請趙王奏之。”趙王麵赤,然不敢辭。秦酒保將寶瑟進於趙王之前,趙王為奏《湘靈》一曲,秦王稱善不已。鼓畢,秦王曰:“寡人聞趙之鼻祖烈侯好音,君王真得家傳矣。”乃顧擺佈召禦史,使載其事。秦禦史秉筆取簡,書曰:“某年代日,秦王與趙王會於澠池,令趙王鼓瑟。”藺相如進步曰:“趙王聞秦王長於秦聲,臣謹奉盆缶,請秦王擊之,以相文娛。”秦王怒,色變不該。相如即取盛酒瓦器,跪請於秦王之前,秦王不肯擊。相如曰:“大王恃秦之強乎?今五步以內,相如得以頸血濺大王矣!”擺佈曰:“相如無禮!”欲前執之。相如張目叱之,鬚髮皆張,擺佈大駭,不覺發展數步。秦王意不悅,然心憚相如,勉強擊缶一聲。相如方起,召趙禦史亦書於簡曰:“某年代日,趙王與秦王會於澠池,令秦王擊缶。”秦諸臣意不平,當筵而立,請於趙王曰:“本日趙王光顧,請王割十五城為秦王壽!”相如亦請於秦王曰:“禮尚來往,趙既進十五城於秦,秦不成不報。亦願以秦之鹹陽為趙王壽!”秦王曰:“吾兩君為好,諸君不必多言。”乃命擺佈,更進酒獻酬,冒充儘歡而罷。秦客卿胡傷等密勸拘留趙王及藺相如,秦王曰:“諜者言:‘趙設備甚密。’萬一其事不濟,為天下笑。”乃益恭敬趙王,約為兄弟,永不侵伐。使太子安國君之子,名異人者,為質於趙。群臣皆曰:“約好足矣,何必送質?”秦王笑曰:“趙方強,未可圖也。不送質,則趙不信賴。趙信我,其好方堅,我乃得專事於韓矣。”群臣乃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