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彩纏枝花草碗中，烏黑的湯藥披髮了貧寒味道。她穩穩接過，慎重道：“姑姑放心。”

綺月訝然：“太子舒玄？”

將頭低低伏在皇後膝上，綺月的笑容冰冷而帶了幾分妖豔，如同炫麗而傷害的罌粟，聲音倒是非常純真：“綺月不嫁，綺月要一輩子留在皇後身邊貢獻皇後的，那裡都不去，誰都不嫁。”

皇後笑了笑，向她伸手，表示她坐到軟榻上去。她靈巧的應了，便聽皇後柔聲道：“你這孩子，彆老是糊裡胡塗的。太子舒玄是個不錯的男人……你心中如何想的？”

她深思一會，才道：“你有這份心已屬可貴。隻是本日分歧，隻怕你再體貼入微，哀家也不能欣喜。”她漸漸摩挲我的肩膀，哀聲道，“你和太薇都是本宮的女兒，現在你好好的坐在這裡奉養，本宮卻……被她給氣的……唉！本宮生有一子一女，現在老了，倒是老無所依。兒子早早的拜彆，連女兒也反麵本宮一條心，莫非是本宮年青時獲咎了上天，要使我的後代短命離心麼？”

皇後沉默一會，竟又掉下淚來：“暮年還道你是個莽撞癡頑的，卻不知你還孝敬，剋日來也懂事很多，禮節也全麵了。”

說著，逶迤進得內殿來。殿中燃了安眠香，沉寂一如死井。皇後寂然躺於紫檀木鶴鹿長春軟榻中，神采慘白如紙。她將手中湯藥放下，悄悄跪坐於太後榻前，為她拿捏起雙腿來。

果不其然，見皇後舒心一笑，伸手撫了撫她發間的簪子：“這件金飾多年未見了，一見便想起你小時候。當時你體弱多病，總愛粘著本宮，一時一刻也不放手。連皇上來了，你也不肯讓他抱一抱。宮女們都說，本宮疼你比疼太薇還多。”

那一刻，殷夢沉肯定，他在上官綺月的眸子裡，看到了最純粹而激烈的恨。

皇後心中究竟把上陽郡主這表侄女當何為麼，肆意揉捏捉弄？

皇後還是沉默，看向綺月的目光卻多了幾絲切磋。卻隻聽瓷器悄悄脆響，本來皇後竟自端起碗，漸漸攪拌著將藥汁飲下。她長長的赤金點翠鑲珠護甲磕著碗，竟然給人一絲冰冷砭骨的寒意。

現在緩緩按摩起來，果見皇後微微有放鬆之色。殿內溫馨，隻聞皇後粗重短促的呼吸之聲。

皇後的聲音，在安靜裡加了一絲欣喜，一絲悔恨，在偌大的宮室裡重重迴盪：“是的，本宮想讓你嫁給下一任天子……太子，舒玄！”

皇後固然看著她淺笑，卻還是不肯喝藥的模樣，她滑頭一笑，將帶來的那幅春耕圖漸漸放開。那圖上繪的是農家織作景象，一派新綠，清爽新奇，畫幅中更有幾個玩皮的牧童玩耍，活矯捷現。皇後公然細細看了，眸子裡的光一點一點亮了起來，略略嶙峋的雙手也緊緊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