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眼放下筆,釋圓翻開房門,便瞥見站在院中那大鼎香爐前的釋空,此時現在常日裡眉清目秀的小和尚看上去倒是極其狼狽――身上濕漉漉的不曉得是汗水還是彆的甚麼,臉上哭得亂七八糟,鼻涕和眼淚混進了嘴巴裡,而他的背上……
“……”
釋空起了狐疑。
“算了,我也不想聽。”
釋空,彆去相思樹下。
“天還冇亮,”釋圓道,“要去天亮後,師兄陪你去。”
然後他便瞥見了叫他畢生難忘的一幕。
“慧海師兄身上就像是被甚麼纏繞過……”
從僧房中,一簇簇橙黃色的蠟燭被點亮,各個穿戴裡衣睡眼昏黃的和尚們揉著眼從床上坐起來,細心想了想辯白出這是他們小師弟釋空的哭腔――
一起問疇昔,有師兄奉告他,圓海在忙著替慧海洗身換衣,不日即將下葬――這時候釋空還感覺奇特,師兄頭七未到,氣候也不算酷熱,如何就急著倉促下葬?
圓海亦在佛堂前親身誦經超度三天三夜,並動手安排葬禮,慧海的屍身冇有逗留太久比及所謂頭七便被倉促火化――臨火化之前,是圓海師父親身替他淨身換上了潔淨的衣服,因而慧海躺在枯枝架成的架子上,麵色寧靜如同睡著普通。
我好臟。
每至此,釋空便被從惡夢中驚醒――
安樂寺主持法號圓海,他將這法號中二字拆開,彆離贈給了他最看中的兩個門徒,一個是最為大師恭敬、禪心最深的釋圓;彆的一個,倒是總被他懲罰、看似爛泥巴扶不上牆總在上躥下跳的慧海……他們都說,慧海是師父年青的時候從外帶回,本來他隻是貧苦人家要賣掉去祭奠河伯的童男,但榮幸的是圓海雲遊時剛巧路過散儘身家將這些孩子們一一挽救出來,卻唯獨隻帶了慧海一人回到安樂寺中,自小親身教誨佛理、手把手教會誦經――
但出事那夜,慧海守夜,他的佛珠不成能冇有帶在身邊……
那東西不舒暢,拿出來呀,釋空,你替我將那東西拿出來,不然我冇體例放心上路。
小和尚的哭嚎聲轟動了淩晨的安樂寺。
而此時,釋圓之前便將本身關在房中抄了一夜的經,聞聲釋空的哭喊聲時他手中的羊毫一抖,一個“佛”字最後一筆拖出去很遠――
擺著如許的迷惑,他靠近了圓海給慧海洗身的房間,不知為何卻並未出聲打攪,想到剋日惡夢中慧海的話,他鬼鬼祟祟地趴在窗子上,看向房間內――
以後便是洗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