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古怪地覷了他兩眼,便又道:
他喘了口氣兒,擠眉弄眼地向陳暮成的寓所努努嘴:
現在陳暮成臉孔全非,早非那初見時少年將軍。
“膽小包天,委實膽小包天!”
男人見他不說話,隻當他尚未腐敗他設法,便說得更加詳了:
那聽慣了刀劍訂交,廝殺怒嚎的戰馬見著四下轟笑一片,哪懂這風景,不安地甩頭踱步。
不吉利,弓司長忙啐了一口,又感喟道:
“你少些嚴峻,全當家常裡外的幾句話。”弓司長寬勸他。
弓司長見他意氣風發,終究忍不住懷了笑:
“戰神?名頭太大,我當不住,可我是將軍,軍功我是頭一份,自該揚鞭拍馬,行最前頭的。”
弓司長聞聽此言,倒為之一振:
“你說,我恰好聽著。”
“您是將軍,是戰神!”
誰想著這大人,當真有些癡病,竟有聽他閒扯的耐煩。
他一聲大喝:
可現在,尚未有黃袍加身之日,他便聽不得人苦勸,一意的孤行,另有些暴戾恣睢。
“大人,大人?”
“您執意如此,我們也不做絆腳石,隻好拿性命,護您全麵。”
“將軍,您坐鎮火線,弟兄們放心。”
“且您聽聽,他說得那些話,那裡像個明白主子?不過是勸他三兩句,不愛聽,打出去就是了,如何竟成了‘不分尊卑,指手畫腳地要玩弄他’的大罪,他現在如許兒,倒很好,真要被立了太子,襲了位,隻怕朝廷裡的諫臣,都要死光了。”
遐想當年,他身披銀胄,劍指蒼穹,黑眸是莽莽黃沙中的劍戟,經了磨洗,有破堅摧剛之力,眾將士,心甘甘心隨他:
他與陳暮成訂交,見他體貼刻薄,又重情重諾,便想如果此人君臨天下,定然心胸天下,心繫百姓,是以如良禽擇木,自發得是擇明主而事了。
是以他胡扯閒拉這一大通篇,本也不是為讓弓司長刮目相看,今後飛黃騰達,脫了這泥潭。
可他哪能不誠惶誠恐,一麵作揖,一麵將被細汗汙得濕滑的手心胡亂往衣上擦:
“暮成,將軍,那擒賊先擒王的事理,您竟都丟了不成?您這前鋒一打,可不是現成的箭靶子,多少明槍暗箭,防不堪防啊!”
……
他不謙讓,不作場麵上的工夫,銀齒一露,笑得愈發光輝:
弓司長正遊移,聽得男人輕喚:
“甚好。”
他弓司長,真要憑著舊瞭解的一點子交誼,鞍前馬後,一輩子為他所驅?
男人結結巴巴隧道,可他哪有談天論地的經曆,不過兩句話的工夫,臉上已脹通紅,紅爐裡的熾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