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和還是盈盈,如沐東風的,卻半點不讓步:“我非殿下之敵,實與殿下,是一起人。”
又是個在朱牆深院,不儘快意的,他感同身受,也不推拒:“就勞公主週轉了。”
再行到抄手遊廊處,他按捺不住:“繞水環山處,寒冬應格外陰濕些,暮成一起行來,卻隻見得盎然春意景,連這四周不避風的遊廊,也融融生暖意……”
顧昭和朝他瞥了眼,眼裡多了繁霜霏霏色,隻是肅寒轉眼即逝了,再抬眼,又是風景霽月,自有清風:
“不快意,不平氣。”
他又不免感喟:“她是腹有詩書,胸有浩大的,困頓在這深宮院牆裡,與平常女子攀算著君王恩寵,是可惜了。”
“昭和深閨眼淺,卻也聞得三皇子盛名,勇猛善戰,是謂戰神,先前還憂著一起上的匪賊流子,現在親見了殿下,倒是不怕了。”
顧昭和倒不急,她喚冬青拿來小竹爐子,待湯沸火初紅,往裡頭丟了幾粒碧螺春,水沈燒處碧凝煙,紅顏也被這茶霧香氣熏得酡了些,瞧著似暈暈嬌靨少女羞,卻又見得她眼眸腐敗,似森寒潔綠的冷竹。
坐上的顧昱瞧不透,隻仰天笑了:“甚好!甚好!三皇子豪傑少年,又謙遜,朕這愛女安危,可交托三皇子了。”
陳暮成這才發覺,這嶽國長公主哪是嬌弱怯怯菟絲花,也不是隻待郎君攀折的柔橈輕曼,嬌媚柔弱,而是質傲清霜色,香含秋露華,她骨子裡存著氣性,是能忍能隱,隻待有朝一日的氣性。
三皇子陳暮成垂了眉眼:“公主謬讚了。”他為國為家,拿命拚的赫赫軍功,到頭來父皇不睬會,兄弟容不得。
顧昭和故作不知:“不過是平常讀書,何來他意?”
顧昭和緩步穩行,一起輕言道,陳暮成細觀四周,見著此處景色,不是“泉聽咽危石,日色冷青鬆”的平常冬景,倒是滿園深淡色,花樹得晴紅欲染,不免詫異。
“公主思慮全麵,再冇甚麼不當的。”
紫漆描金山川紋海棠式香幾上另有書一卷,陳暮成定睛,是司馬子長的《史記》,又見得是卷四十一,喜得脫口道:
話出口了,頓覺不當,看了看顧昭和,但見她輕笑仍然,渾不在乎地:
陳暮成目寒似利劍:“您在宮中,瞧著也舉步維艱,旁人曉得您看此書,隻當您謙恭謙讓,是為韜光養晦,厚積薄發,您就算要看,也是藏掖著,如此光亮正大,想來是專給暮成看。”
正中苦衷,陳暮成徹寒了臉,是怒濤卷霜雪,萬木凍欲折,他又是浴血疆場的,早練了虜騎聞之膽懾的氣度,現在半點也不遮藏著,全成了兵戈利箭,山呼海嘯地向顧昭和襲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