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習習在宮裡待得久了,如許的話早已見怪不怪。景璽常常會在她這裡過夜,犒賞的老是些希奇卻甚得她心的小玩意兒。
日子持續這麼不緊不慢地過著。他措置朝政,政績蒸蒸日上,再次將偏置一隅的宓羽軒拋之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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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花習習也不曉得。
“你是誰?”花習習歪著頭問他。
可她,到底冇能下得去手。
現在的宓羽軒早不複蕭瑟氣象,宮婢寺人數十個,爭搶著討新主歡心。宮人們暗裡裡都說,羽貴妃深得聖寵,隱有超出皇後之勢。
皇宮裡由來最忌喪事,宓羽軒又恰好挑在大過年的出事,實在觸黴頭。澹台綰晞是後.宮之主,這事瞞不過旁人,更何況是她?除夕晚宴尚未結束,便有宮婢悄悄跑來奉告她曹公公的事。
“靖辭雪……”她俄然有些恍忽地輕喃。心頭是久違的鈍痛。“朕?”目光終究落在他明黃繡金龍的服飾上。她驀地哂笑,“是你啊。”
曹公公年紀大了,又經曆了亡國之痛,病痛一來便再難擺脫。開初還能勉強撐著,可斕瓴的夏季夙來濕冷陰寒,他本就疼痛難耐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
“你為何不肯出宮?”景璽問她,卻得不到迴應。看她神采,像是冇聞聲,景璽又問了一遍,“朕問你,為甚麼不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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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不堪酒力為由,回了凡靈宮,命貼身宮婢帶上幾個老嬤嬤與小寺人去宓羽軒悄悄地措置後事。冇有擺到檯麵上的事,後.宮世人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看法,就算有所耳聞也不敢亂嚼舌根,畢竟那是與先斕瓴皇室有關的人。
可她,到底冇能下得去手。
曹公公畢竟是冇能熬過這個夏季。
他似沉浸在夢裡,睡得安穩,全然不知一把匕首已悄悄抵在他的脖頸。
景璽點了下頭。馬立忠看出他冇有再說話的意義,便閉上嘴。
看著她孤清的側臉,景璽俄然想起靖辭雪說的,習習平生尋求自在,卻被鎖進了籠子,將韶華斷送。
冷靜低頭錄著書冊的白寧冷不丁在這盛暑天裡打了個寒噤,筆一頓,心道不妙。還未昂首,就聞聲冷冷的聲聲響起:“白寧,你去一趟洛城。”
即便破城亡國淪為階下囚,都未曾掉過一滴眼淚的花習習,那一刻驀地放聲痛哭,她頹唐地靠著床坐在地上,早退的眼淚如大雨滂湃,轟動了一隊恰好巡查過宓羽軒的羽林軍。
就在除夕這個千萬人家團聚一堂的夜裡,他永久地閉上了眼,再不會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