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緩緩抬起了身子,目光從湖麵上冉冉升起,皎月如掛在夜空的一盞大明燈,流瀉漫天銀輝,輕柔灑在他的臉上,乾枯在他的心上。
大暑這天非常炎熱,幽寂還是在流觴洲的水亭書房裡習作乘涼,宣紙上留下他沉鬱有力的筆鋒,字裡行間滲入了他令人冷傲的才調,另有那些不為人知,藏在胸中,壓抑而苦悶的苦衷。
“我生,君未生……”他沉沉,吟出深藏肺腑的柔情,“君生我已老。”
高山意深,流水情長,你獨戀這塵凡,雪月風花。
從他口中說出的,不會再有甚麼話,比這句更真了。
她微微動了動,並冇有復甦,他想罷手卻又不捨,指背在她細緻如絲的臉上流連――
他情不自禁輕撫著她的鬢髮和側顏,眸色裡黯然透露著疼惜,懷中人睡得苦澀,偎著他像貓兒一樣的和順。
恐怕你並不曉得,過往的三千繁華,現在的風月琳琅,皆遠不及你。你誇姣得讓人間萬物都自慚形穢,我遺憾若斯,為何我冇能更早地熟諳你?
視線垂落,他驀地肉痛,淒惻念下去:“我離君天涯,君隔我天涯……”
確信沉湎夢境的她不會聞聲,他漸俯身,靠近她耳畔,扶著她後背提及了悄悄話:“幽夢啊,如果我能讓你成為世上最幸運的人,我會毫不躊躇帶你私奔。”
註釋:
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2]
此時一葉輕舟,微有風來,吹得心湖波紋泛動。他閉眸,單獨心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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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又是誰,使你那麼巴望,被他佩在矜上?
何不讓一個命途中更好的我,遇見一個全天下最好的你?
幽寂目色沉重,肅立了好一會,像是在心底做足了掙紮,終究他讓步地將筆一擱,陰沉沉地踱步走出,內侍明白了他的意義,便也跟在了前麵。
[1]出自東漢・蔡文姬《胡笳十八拍》
得遇知音,也難改初心。想不到,你竟是如許當真的人。
幽寂蘸墨的筆端驀地停頓,暈開凝重的墨跡,他冷聲道:“小皇妹不是這類人。”
“殿下,主子所言千真萬確。”內侍言辭誠心,“玉鏡樓奉養的宮人皆可作證,且主子來報之前,所見春陵君又去了小公主那兒,殿下如果不信,現在也可親身前去玉鏡樓一探究竟。”
鳳棲梧長長地吸了口氣,吸入滿腹的清寒,冷風吹酒醒,明月也顯得孤傲了。
[2]改編自唐朝《銅官窯瓷器題詩》,作者程東武(詳見作者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