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淚盈於眶,流落不止,辛辣的酒液像烈火一樣灼痛喉嚨,嗆得她狠惡咳嗽起來:“咳咳……咳……咳咳咳……”
那樣靜,被滅亡帶走統統的沉寂。
她哀婉垂眸:“姐姐當然有錯,罪不成恕,但臣妾畢竟與她姐妹一場,求陛下恩準,讓臣妾……去送送她吧……”
“那就請陛下放過她的家人吧……”她低聲哀告,“私通之罪畢竟不雅,為了保全您和皇室的顏麵,不成過分鼓吹,如果連卞家的人一併處決,難保臣民不會妄加推斷……”
杜鵑……
望帝身殞,化而為鳥,日夜哀號,至死方歇。
一句,是“望帝春情托杜鵑”。
五年前的隆冬,她在甘泉宮太極殿裡,為了妍嬪的事求見天子:“陛下,您真的不肯聽惜顏姐姐解釋麼?”
抽泣和咳喘未落,隻聽得“叮”地一聲脆響,玉杯落地而碎,幽夢下認識回顧,恰見被寺人罷休鬆開的杜鵑像枯葉普通,身子虛軟地側臥倒地,她痛苦的神采似是有無數把刀子在體內絞著她的五臟六腑,跟著她一聲重咳,猛地破口吐出一大灘血來。
她桃花似的眼眸睜著卻暗淡無光了,深紅的濃血從她嘴角汩汩流出,正在帶走她身材的溫度。也許是因為最後一刻仍舊痛得鑽心砭骨,她那隻攥緊的手垂在地上暮氣沉沉,彷彿想抓住甚麼,直到嚥氣都未曾放開。
或許都有吧,可到底是哪一點最令她對杜鵑深惡痛絕,悔恨到非要她死,她卻已經尋不出答案了。她畢竟如當時的杜鵑普通,棄她於不顧,無動於衷,置身事外,麻痹不仁。
幽夢恍然間丟失了心神。
她的咳嗽垂垂陡峭了,麵上更加地慘白無人色,終究就這麼抽搐了幾下不知人事。
我俄然唏噓起她這好聽卻悲慘的名字,它讓我,想到了兩句詩。
“她另有甚麼好解釋的!”姬舜背向她負手而立,口氣狠絕,“私通侍衛,暗害龍胎,這等心腸暴虐又淫亂無恥的賤人,朕不殺她實在難明心頭之恨!”
賜死杜鵑的這一幕,忽而讓咲妃感覺非常熟諳,她不由失神,麵前的畫麵模糊虛晃著竄改了,換道彆的一個時空——
而她的母親,她不成思議的母親,看著彆人蒙受冇頂之災時,竟然能在沉默的嘴角出現一絲陰沉,安靜賞識的笑容。
她叫杜鵑。
[這是第一次,如此逼近地讓我看到,一個新鮮的生命在我麵前殘落。
它花上那樣淒豔的鮮紅,便是由杜鵑鳥啼落的鮮血染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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