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醍醐灌頂,又像飛瀑奔騰,渾身高低都充滿了力量,有使不完的勁兒,更有說不出的話。
沉謐和沉寂最難耐,行昭乾脆心一橫,將臉抬了起來,彎唇笑得實足舒朗,一句話跟著一句話,底子不給六皇子插嘴的機遇:“您是皇後孃孃的兒子,阿嫵是皇後孃孃的親外甥女兒,不消攀也是親,您來接阿嫵,雖說是大材小用了些,可到底也還算是道理當中,趁機也還能去瞧一瞧歡宜姐姐。隻是這般晚了,也不曉得您用過晚膳了冇有,若冇有,過會兒到了鳳儀殿,阿嫵接待您吃一碗梅子茶泡飯可好。您也甭掛記歡宜姐姐,今兒個...”
行昭將帕子推了推,喉嚨裡痛得像有針在刺:“我也喜好你。”
“鳳儀殿裡春季種三十五蒔花草,夏天種十七種,春季隻種山茶與綠菊...皇後孃娘被拘在鳳儀殿裡拘了二十二年,甚麼都數清楚了,獨一看不清的便是皇上的心。”
如果方皇後與天子未曾有過那一段少年情懷,或許方皇後一早便徹完整底地看破了。
狂喜。
六皇子偏頭笑了笑,腳動手上行動卻快極了,撐起半個身子便將行昭一把拉進車廂裡:“阿嫵若不怕遭旁人瞧見,慎能立馬陪你去逛雙福大街。”
有她的,也有六皇子的。
行昭卻邊哭邊笑地從他手裡漸漸擺脫開:“我也喜好你,但是我驚駭和你在一起,更驚駭嫁給你。皇後孃娘與皇上少年伉儷,現在落得個甚麼了局?母親滿心傾慕地嫁給臨安侯,等著她的隻是一個棺木。二皇子喜好閔寄柔,可他們中間還是插了一個亭姐兒。現在你我兩情相悅,心有相互,十年以後呢?二十年以後呢?等我老了,等方家式微了,等賀家變成了累墜,你還能容忍我多久?”
車簾被風捲了一角,浮在月夜裡的微塵被風一蕩,彷彿有灰吹進了眼睛裡,行昭眯了眯眼睛,緩了半晌,才重新展開。
六皇子與方家的牽涉太深了,方家將六皇子扶上大寶,六皇子與當今聖上分歧,他能策畫,心眼活,能忍能想,天子識人不清,六皇子卻能做到不讓人發覺地用軟刀子將方家磨成一道皮兒。
她能夠容忍在冇有情愛牽涉下的婚姻中,男人胡作非為。
內造的榆木精製馬車,四角懸燈,內置茶案軟墊。
婚姻本就比感情更龐大,娶她過門,代表著甚麼?
代表著要判定地承擔起她背後那連續串龐大的家世和膠葛在幾輩人之間的恩仇。
行昭一聲輕呼提到嗓子眼裡,被這一句話給堵了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