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先生話音剛落,“砰”一聲響,鍋裡的湯水濺起老高!那沸水裡,絲絲縷縷的黑氣擰成了一股,出完工了一個翻著白眼,肌膚青紫的肥老夫來!
“哎,返來啦!師父!”這少年虎頭虎腦,卻也是叫了虎子這麼個名字。
兩人對了個號召,少年把傢夥一件件擺到牆角,這才把那一包骨頭鋪散在彭先生麵前。彭先生拾起一根肋骨,藉著火光看了看,歎了一聲:“誰說有錢人都好命呢?這骨頭也不知是喝了多少的毒藥湯子,才沁成這個色彩!”
這一鍋骨頭湯大火熬了得有小半個時候,虎子給鍋裡填過一回水以後,師徒二人守在這柴鍋旁便是不言語了。隻聽得木頭在鍋下燒得劈啪作響,鍋裡那味道不甚好聞的湯水咕嘟嘟的冒泡。
這昌圖府說來也不是甚麼富庶之地,光緒三年之前這裡是被叫做“昌圖廳”的,實打實鑿是個東北的小處所。但是恰好是這裡,作為屯糧之所,頗受朝廷正視,也有著綠營扼守。說這裡鬨反動黨,百姓打心眼裡不信。
又過了一會兒,鍋裡竟然傳出來了“滋滋”的響聲。彭先生一抬頭,藉著火光瞅見那鍋裡飄出來的熱氣泛著玄色,點點頭,像是對虎子說也像是自言自語:“好了。”
虎子聞言捂著腚竄出去老遠,轉頭對著師父津了津鼻子,老誠懇實打水去了。
說是偷墳掘墓,可這少年的手倒是恰好避開了珠寶金銀,專摸那死人的骨頭!一邊摸著,他嘴裡還哼哼呀呀得唱了起來:
“這另有理?還當真有人敢反大清朝廷不成?洋人多短長?也不短長!哪怕就是跟小鬼子兵戈打輸了,洋人去見咱老佛爺不還是跪著見的麼?”街麵上的人都這麼群情。
少年對著棺材裡的寶玉金銀嘲笑一聲:“可惜了啊,可惜了哇!小爺如何冇這麼繁華的命?都說是富命的死人強似貧苦的活人百倍,來世還不如托生富朱紫家一條狗呢。”
聽人講,這朝廷花了叁仟萬兩白銀才把遼東從倭人手裡拿返來。叁仟萬兩白銀,聽著都嚇人,但是這和我們小老百姓有啥乾係呢?脖子上頭帶辮子的傢夥事兒不掉嘍,那天塌下來也得是高個的頂著。
虎子笑忒忒地湊疇昔:“師父,您說咱還乾這吃力不奉迎的事乾啥?這死人也不對咱戴德戴德,如果讓人曉得了,活人還拿我們當偷墳掘墓的!您總跟我說積陰德積陰德的,這積了這麼多年,我們不還是冇發財嗎?”
也幸虧這些貧民家的墳塋和那些無主的屍首,贍養了昌圖府十裡八鄉無家的野貓狗。貧民家的墳塋夯不起土,那狗刨個把時候就能把這骸骨拽出來。至於連坑都冇有一個的不利蛋,大多過不了兩天早晨就得連皮帶肉進了貓貓狗狗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