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的院子很偏僻,離正院較遠, 竟然直到現在才重視到府中已經快鬨翻天了。
“是他!”武承嗣不知如何俄然從他背後鑽出來,單手推搡著他往前走,“是他的書童把永安觀每天的保護安排和親衛輪換挨次流露給武三思的!”
她忍不住想伸手撓幾下,但醒來的話,就得和李旦麵劈麵了。
身邊一陣窸窸窣窣響,他坐進車廂裡,腰間玉帶磕在隱囊上,鑲嵌的紅鴉忽勾出幾縷絲線,要扯開,必須挪開牙色地散點小團斑紋隱囊。
裴英娘滿身生硬。
李旦的吐息聲近在耳畔,他輕聲道:“小十七,彆怕,阿兄在這兒。”
院內燈火透明,李旦負手站在廊簷前,俯視著階下幾個被捆縛起來的武家家奴,麵色不悲不喜。
他想乾甚麼?
那年她幾乎死在裴拾遺劍下,夢中淚落不止,抓著李旦的衣袖,就像抓住浪濤中的浮木一樣,死死抱住不肯放。
她悄悄想:可彆把眼睛熬壞了呀……
武攸暨認出五花大綁的人中有兩個是本身的書童,眼皮直跳。
夜風灌入車廂,他身上的血腥味被吹淡了些。
牛車晃閒逛蕩,她認識昏黃,神思越飄越遠,厥後竟真的在李旦懷裡睡著了。
武攸暨皺眉,好好的,武承嗣抓他的書童做甚麼?
看她彷彿又睡熟了,李旦收走銅盆和巾帕,冷靜凝睇半天,重新放下床帳。
兩名甲士上前,架起武攸暨,將他帶走。
他在書架前細心摸索一陣, 找到納彩當日從鄭家帶返來的《答婚書》,在昏黃的光芒下緩緩展開,悄悄吐出一口氣。
燭火一星如豆,搖擺不定,難為他能看清書中的字。
和順纏綿的風聲中,突然響起整齊齊截的腳步聲。
裴英娘假裝夢中不耐煩,踢幾下錦被,順勢翻個身。看著床榻裡側包裹錦綺的檀香木架子,悠悠歎口氣。
房裡點了一盞燈,月光透過窗格,漏進室內,一點點和微小的燈光融會。
轉太長廊,前院的人語喧鬨越來越清楚, 靜夜裡驚叫四起,陰沉可怖。
想不出該如何應對李旦,她考慮再三,最後決定:還是接著裝死好了。
他是天潢貴胄,帝後之子,李家兒孫,而武承嗣隻是一個普淺顯通的外戚,武皇後當然需求家屬血緣上的大力支撐,但他殺了武承嗣,武皇後也不能真把他如何樣。
火把熊熊燃燒,將幾座天井照得彷彿白天。
主子們膽戰心驚,忙不迭應是。
武攸暨不由得想起阿孃對他描述過的,當年武皇後初初冊封為皇後時,派兵去武家老宅拿人時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