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英娘時不時伸手去抹, 一張粉嫩的小麵龐,被雪花弄得濕乎乎、黏答答的。
新仇加上宿恨,裴英娘忍無可忍,順手抓起一顆小石子,往裴十郎跑遠的方向砸。
幾個月後,她把繈褓中的裴英娘送到裴家門口,留下一句“此乃你裴氏女”後,再次消逝。
眼看就要摸到小角門的門把上,門後遽然響起人聲輕語。
武皇後忌諱鬼神之說,大部分時候和賢人李治住在氣候暖和的東都洛陽,太子李弘留守東宮。
金風玉露一相逢,裴十郎的額頭上頓時多出一個坑,被石子蹭破一大塊油皮。
幾張濕帕子當即蓋在裴英娘臉上,行動輕柔,但不容她回絕。
她常常到灶房找廚娘討吃的,和廚娘蔡氏的乾係很好。
錦袍少年還在發脾氣,抓住裴英孃的手腕,把她扯下兩輪車,“我不管,讓這個小臟鬼去騎馬好了!”
裴府的女仆人張氏急到手足無措:“十七娘呢?還冇找著?”
臘月二十五,長安, 金城坊西北角, 裴宅。
倒是她那對血緣上不知拐了多少道彎的從兄和從姐,被裴拾遺當作眸子子一樣器重。
雪落無聲,沉寂中,隔壁院子俄然傳來一陣“劈裡啪啦”的狠惡響聲。
她躬腰縮肩, 一手攥著高齒木屐, 一手提著六破紅綠間色裙, 謹慎翼翼穿過花圃的迴廊。錦襪踩在冰冷的空中上, 涼意透過柔嫩的絲帛, 鑽進腳心。
裴英娘悄悄打量少年,嘖嘖,圓臉,雙下巴,壯腰,胖腿,胖胳膊,小肚子把錦袍撐出一個圓滾滾的山包形狀,都這麼“富態”了,還不肯熬煉,的確有愧大唐男兒的勇武名聲。
“啪嗒”一聲,她摔在泥濘的甬道上。
張氏揪著廊前花盆裡養的一朵牡丹花,把花瓣揪得零寥落落,撒了一地,“哎呀!真是不法!不就是頭上蹭破一塊皮嘛!在那兒喊打喊殺的,看把小十七給嚇成甚麼樣了!”
半夏揪著裴英孃的袖子不肯放,“十七娘,你是裴家女郎,外頭販子肮臟,哪是你能去的處所?再說,坊門就要關了!”
裴英娘曉得,不管本身如何靈巧聽話、孝敬知禮,阿耶都不會喜好她。
張氏是裴拾遺和離以後續娶的正妻,多年無所出,跟裴英娘說不上有多密切,但裴十郎和裴十二孃和她的乾係更冷淡,她當然偏疼裴英娘多一點。
裴英娘趕緊捂她的嘴,“彆嚷嚷,我把十兄的腦袋砸破了,阿耶會打死我的!”
雪勢驀地變大,宮人趕緊撐起羅傘,為李顯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