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審濃眉擰起,秀美的桃花眼底伸展開一寸寸的自責與慚愧。他將舒窈攬裹在懷,容不得她推拒,便攜她一起進入內院。
舒窈偎靠在兄長懷中,眼淚在猝不及防間募地湧上,絲絲縷縷暈紅了眼眶。
他亙在中間,怎生不是擺佈難堪?
廖遠一下呆愣:來前店主可不是這麼交代的。那會兒他在手劄中見到二孃子談及常州災患缺糧事很有無助之感,但是眉頭不皺就傾儘財力,馬不斷蹄得搜買糧食,緊接裝船而下,涓滴不敢擔擱。
郭審閉目翕唇,負在身後的手掌垂垂緊攥成拳。
究竟是為甚麼走到這步地步?
路過夏氏所居時,郭審猝然立足,望向顯出幾分寥寂空落的院子,啞聲開口:“她……現在可好些了嗎?”
軍頭瞄了廖遠一眼,在暗中捏下他遞送的荷包後,眉開眼笑地答道:“不消管他們。都是一群吃不飽飯正曬太陽的懶民。”
這個臭丫頭,她是翅膀硬了?竟然還學會跟她九哥拿喬了?等見了她,他非得要好好經驗經驗她。讓她曉得,不管遇見甚麼事,她九哥畢竟是站在她身邊。
待到檢視一過,郭審也來不及跟他持續套話,徑直翻身上馬,奔赴常州通判官邸。
廖遠一頭霧水地看著郭審,心中暗道:近萬擔糧食擱置在船埠待價而沽,店主還真是膽兒肥。他莫非就不怕被人曉得今後給郭大人招禍?京中那幫朝廷禦史一個個眼睛毒著呢,遇見這事他們不得把常州通判彈劾得永無寧日?
郭審狠狠地閉了閉眼睛,深吸口氣,壓抑下胸膺間翻滾不止的酸楚與心疼,舉步邁向舒窈。
“以是,她甘願不見。”
真是想想郭審都感覺內心憋屈。對這東西天然不會假以辭色。
嫡親母子,要知相互環境,竟還需轉問彆人?
他在侷促,亦在衝突。
舒窈身後的雙成一臉擔憂地看著兄妹倆,在自家娘子耳畔低聲唸叨:“娘子,您讓九公子現在去見夫人,怕是不當吧?”
舒窈長睫微扇,淡笑著看向雙成。
“閉嘴!”
廖遠立馬見機地捂住嘴,抱著披風折回船艙。不過半晌後,他又捧著一個木匣返回:“店主,這是來前王三娘子派人送到豐月樓的。等會兒船隻泊岸時,店主是不是要將它直接帶給二孃子?”
煙波浩淼的大運河下水紋蕩蕩,船隻如梭。悠悠百餘年,前朝的“五季之亂”毀了桑田良頃,丟了幽雲膏壤,卻獨獨未曾何如得了它。大運河像一條亙古綿長的紐帶,北係汴河的貨運糧船,南連杭州府的泛湖小舟,長貫千裡,溝連五水。曾經開鑿疏浚它的帝王將相到現在早已成昨日黃粱,唯獨它還是水流如初,無聲無言擔負著南北交通之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