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麼？”

丁謂狀似偶然掃了一眼，脊背刹時盜汗涔涔。這上麵所書姓名皆是皇城兵馬司與禁軍統領人物、萬一謀逆事為真，以這些人馬，攻入皇城的確如入無人之境，不需一個時候，他們便可製造一場駭人聽聞的宮廷之變。

紅梅叢裡奔出一個三四歲的娃娃，踏著碎冰撲到丁謂腿前，抬頭鼓掌，雀躍不止。

時起勢落，世態炎涼，也不過如此。

丁謂振振了衣袍，淡淡掃眼楊懷吉：“起來吧。秘聞保你就是。”

真宗掃眼世人，身支在椅前，深喘口氣，從齒縫蹦出四個字：“丁謂聽旨。”

“快走！”

真宗手錘著龍椅上，神采泛白，震咳不止。當值的內侍雷允恭趕快上前，端著茶盞欲遞他潤喉。成果被真宗伸臂擋開，一把撥落。

“楊懷吉？他不是周懷政的朋友嗎？如何想起來秘聞府邸？”

楊懷吉身子不動，仰臉看看丁謂，一字一頓說道：“昨日周懷政密會楊某，企圖勾引楊某，謀逆亂政。”

“好！好！”兩字從牙縫蹦出，真宗以拳抵唇，猛咳不止。待到咳喘停歇，他才手指周懷政，恨聲叮嚀，“想死？好得很！朕成全你！”

丁謂看著他背影，嘴角笑意稠密，正欲舉步跟上，門房侍從俄然急火火趕來。到他跟前，壓著聲音彙報：“相爺，楊懷吉大人求見，說是有要事與相爺相商。”

“來人。把他給朕拉出去，斬了。”

崇政殿裡，官家聽完彙報，勃然大怒。撐著孱羸之身，一下掀了座前禦案。案上奏疏筆墨，硃色丹砂，“嘩啦啦”散落一地。硃紅迸濺，撒在二人衣襬處，如同疆場浴血。

昔日他是天子近衛的昭宣使，萬人巴結。現在他已是陛下親審的階下囚，眾友躲避。

“老奴無話可說，但求速死。”

在旁人眼裡，他是奸佞奉承之輩，手掌生殺，權勢熏天，翻雲覆雨間可將朝臣控於股掌。但是在丁家後代的眼裡，他們的父親也不過是個淺顯男人，他會陪他們玩耍，會教他們讀書，會在一時歡暢時胡亂承諾，又在過後悔怨不迭。會像孩子一樣耍賴投機，但當真當真時，哪怕千難萬難，他也總要對他們實施踐承。

“周懷政言：誅丁謂，廢劉後，複相寇準。迎立太子為新君，奉官家做太上皇。”

人過東角樓，羽林衛腳步垂垂趨緩。周懷政得空回望了下餬口多年的汴京皇宮。從今今後，這所宮闈已與他無關，皇命榮衰，後宮掙紮，都不再是他操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