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夷宮的血腥味還未散儘，趙高的靴底就碾碎了階前的玄鳥燈殘片。他盯著子嬰的齋宮方向，袖中玉璽的玄鳥紐硌得掌心發疼 —— 那是二世天子的遺物，鳥喙處的缺口恰如貳心中的隱憂。三年秋，當閻樂回報二世已死，他調集群臣的袍袖在風中翻飛，像極了當年始天子南巡時的玄鳥旗陣，隻是現在每片袖角都繡著惶惑。

“臣本應死戰，” 他將玉璽放在使者掌心，玉紐的缺口正對著對方的虎口，“然鹹陽百姓無辜，願以一身換滿城炊煙。” 使者動容時，他聞聲遠處傳來項羽軍隊的馬蹄聲，曉得本身的讓步不過是汗青的註腳。當素車轉向霸上，他望著鹹陽城頭未及摘下的玄鳥旗，旗角被秋風撕成碎片，好似大秦帝國最後的莊嚴。

齋戒第三日，子嬰對著銅鏡清算冠帶，瞥見本身額角的皺紋比三十八歲的實際春秋多出數道 —— 那是在隴西為質時，日日臨摹始天子詔版留下的陳跡。“丞相高殺二世於望夷宮，” 他摸著腰間未開刃的鹿盧劍，劍鞘上的玄鳥尾羽已被扯去，“現在立我，不過借我血緣戰亂。” 宗子捧著輿圖跪下，圖上武關防地用硃砂標著 “沛公已破”，而钜鹿方向的楚軍旗號，正像潮流般漫過函穀關。

賈誼在《過秦論》中稱 “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此論傳播千年，卻忽視了秦亡的直接誘因 —— 趙高的耐久亂政。考古發明的秦朝律令顯現，始天子暮年已調劑酷刑，而二世與趙高變本加厲，將 “刑賞二柄” 淪為黨同伐異的東西。子嬰殺趙高時，鹹陽獄中有近萬無辜吏民待決，此等亂象，豈是 “仁義” 二字所能概括？

項羽屠鹹陽那日，子嬰的首級被懸於城頭，眼中倒映著熊熊燃燒的阿房宮。他不曉得，本身的滅亡竟應了始天子 “亡秦者胡” 的預言 —— 不是匈奴的 “胡”，而是趙高的 “胡作非為”。當劉邦入鹹陽 “約法三章”，百姓發明新主的赤旗雖無玄鳥嚴肅，卻比秦律更暖，才驚覺：圖騰的力量，畢竟抵不過民氣的向背。

子嬰的齋宮詔版在漢墓出土時，後背刻著兩行小字：“玄鳥死，赤旗興；秦法苛，漢約簡。” 這是他留給後代的最後思慮，比太史公的 “壅蔽傷國” 更直白。當漢武帝在未央宮吊掛玄鳥紋屏風，當唐太宗以 “夫以銅為鏡” 為鑒，都在不經意間印證著秦亡的真意：任何圖騰的持續，都需求鮮血與仁心的均衡，正如玄鳥的翅膀，既需鐵羽劃破長夜，也需柔羽保護拂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