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宮的青銅漏壺滴到醜時三刻，胡亥俄然從榻上驚起，夢中周章的義兵旗號正扯破玄鳥旗的尾羽。二世二年的冬月，宮牆外的北風捲著細雪，將直道上的烽火映成赤色。他盯著案頭未批的軍報，“周章兵至戲” 五字的硃砂印比始天子的遺詔更刺目，手指無認識地摩挲著枕邊的玄鳥玉雕 —— 那是趙高客歲進獻的，鳥喙處卻有一道不易發覺的裂縫。

李斯臨刑前，曾在獄牆刻下 “秦之亡，亡於玄鳥失其聲”。他明白，始天子用鐵血鑄就的玄鳥圖騰，終究毀於趙高的陰柔機謀 —— 當二世將皇權交於趙高，當禁中不再聞聲玄鳥的啼鳴，這個靠圖騰凝集的帝國，便如斷了線的紙鳶，終將墜落於陳勝的篝火、項羽的劍刃、劉邦的約法三章。

酈山陵的刑徒大營裡，陳勝軍的 “張楚” 旗影在月光下閒逛。黥麵的囚徒們盯著章邯手中的大赦令，有人摸著頸間的鐵鎖，俄然喊出楚語：“秦吏騙我們修陵，現在要騙我們送命！” 章邯的劍鞘重重磕在囚車：“斬一盜，免一罪；斬十盜，賜爵一級！” 他抽出始天子親賜的玄鳥劍，刃口映出囚徒們眼中的光 —— 那不是對秦律的害怕，而是對自在的巴望。

二世的望夷宮齋戒被血腥驚醒時，閻樂的士卒已砍倒衛令。他握著玉笏的手不斷顫栗，瞥見殿外的玄鳥燈被一一砍碎，火光中，趙高的婿鹹陽令閻樂提著劍突入，甲冑上染著禁衛軍的血。“足下嬌縱，天下共畔，” 閻樂的劍尖指向胡亥的咽喉，“丞相令臣為天下誅賊。” 胡亥退至殿角，瞥見帷帳後躲著的小宦者，恰是曾教他刻玄鳥紋的麗妃之子。

鹹陽獄的腐臭滲進李斯的囚衣，他盯著牢牆上的玄鳥浮雕，想起本身在《諫逐客令》中寫的 “士不產於秦，而原忠者眾”。趙高的腳步聲傳來時，他正在用指甲刻《獄中上梁王書》，血痕在石壁上劃出傾斜的秦隸。“丞相可知，” 趙高的袖釦掠過鐵欄，“陛下夢見玄鳥被白虎齧殺？” 李斯昂首，瞥見對方眼中的陰鷙：“那是涇水為祟，與老夫何乾？” 趙高嘲笑：“涇水者，秦之脈也；白虎者，楚之兆也 —— 丞相治楚不力，導致白虎噬玄鳥，不是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