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餐時候，唐邵明開足馬力把下午的活搶出大半，餓著肚子揣上信去了蔣校長住處，還特地叮囑梅副官幫他囤四個饅頭。

唐邵明不是黃埔出身，本不該用黃馬褂公用的靠近稱呼。他感覺或許是礙在魏將軍麵上，因而利落應道：“是，校長。”

不過是舉手之勞充個家教，現在卻要搞出拜師敬茶的陣仗，唐邵明立覺不當，欠身推委道：“校長，邵來歲少無德，當不起。”

門生是個半大小子，唐邵明便不在乎那些虛套，隨口道：“行。”持續看著他絞儘腦汁往上填詞。

蔣校長不抽菸喝酒，官邸裡用飯非常簡樸，蔣緯國來了天然也得陪著他過清湯寡水的日子。唐邵明一看那滿罐子的姑蘇點心，便知是蔣緯國的養母姚氏怕兒子肚餓，特地籌辦的濟急糧。

蔣緯國一愣，微微伸開嘴盯著與他差未幾年紀的洋文先生，有些赧然。

唐邵明自此兼了蔣二公子的洋文西席，薪水雖是一分冇有，幸虧活計並不沉重，是以隻需每日抽出一兩個鐘頭與他正音訂正理順句法，趁便天馬行空位聊上幾句。

唐邵明探出鉛筆，一氣給他勾了十幾處錯。“還冇，等你寫完再吃。”他本想給這門生加點壓力好快些出工，不想蔣緯國徑直扔了筆，俯身拱到床下掏摸起來。

唐邵明嘴裡含著雲片糕含混嗯了一聲，把筒子往他麵前晃了晃，冇有放下的意義。蔣緯國急了，當即趕在那筒子潔淨之前伸手搶食，兩人一來二去把他半個月的存貨吃得丁點不剩。

侍從官引著唐邵明拐進東邊的會客室，一邊低聲與他說知，蔣校長與二公子正在用飯，需在此地稍候半晌。

蔣緯國聽著那聲音，瞄了眼腕錶，隨即暴露瞭然笑意：“先生吃過中飯？”

蔣校長四十餘歲，精瘦精乾，著一身大將禮服，頭皮颳得溜光。後邊跟著個十七八歲的漂亮少年，模樣活潑，幾與他父親普通高矮。這父子二人臉上都帶著鎮靜神采，好似剛講過甚麼風趣的笑話。

蔣緯國看了好一會，有些肉痛，竟然照直說道：“給我留一點罷。”

唐邵明怕說了實話鎮不住這小子，掃一眼蔣緯國手裡的練習簿子，故作嚴厲道，“比你年長。二少爺，第四個詞錯了。”

蔣校長聽他這般說，隻是微微一笑:“唐世侄幼年有為，塞克特將軍亦曾親身進言。早知如此，我定然不教你穿上這身行頭。罪惡，罪惡（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