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耐煩一貫很好,以是初到這個時空老是規端方矩地謹慎應對,等著有一天展開眼,發明本身已安安穩穩躺在慕尼黑家裡的床上,笑歎各種經曆不過是一場怪誕夢境。
溫水煮青蛙。他腦筋裡驀地蹦出個夾著戲謔意味的詞句。
唐太太見兒子眼睛直瞟著桌上飯菜,不由抱怨道:“一見麵就談公事,先讓兒子吃口飯。”
湖南,廣州,上海,南京。
戰亂,顛沛,泣彆,相逢。
唐太太看著一貫斯文兒子跟餓鬼投胎似的悶頭扒飯,連常日決計不碰的胡蘿蔔都一股腦填進嘴裡,頓時生出十二分的心疼,體貼腸小聲乾脆:“媽就勸你無去做兵,成日起早貪黑,到現在家裡都不得住……你身子一貫不好,虎帳的飯那裡能吃……”
“是。”唐邵明回過神來,中規中矩地答道。
“稅警總團雖不是嫡派,倒也不見得比教誨總隊偏門。”唐老爺慢條斯理地摸脫手帕,摘下眼鏡,擦了擦糊在鏡片上的熱氣,“當年宋子文下了血本,蔣中正說端就端了。至於孔祥熙,便宜恐怕也冇那麼好撿……”
他有些發慌。因為他發明,不管如何也記不起他親往上海約見的阿誰客戶的名字了。待得竭力再想,他更是發覺,本身竟連方纔分離幾天的女友的樣貌也記不起來。
1丟苟:丟麵子(湖南話)。
唐邵明摸著掌跟上磨起的水泡,皺起了眉頭,心道明日不要說去軍校給魏將軍翻譯各式質料,這隻連用飯都抖個不住的手恐怕連筆都提不起。
唐老爺不耐地咳了一聲,冷眼看著這母子二人:“上了火線,有的吃都該光榮!”唐太太不睬會,隻紅著眼圈叮嚀下人去給二少爺熬雞湯補身。
“今後少爺們的飯食都用葷腥,不必隨我。”唐老爺摸著腕上的沉香木佛珠,歎了一句。
唐邵明心下一暖,夾歸去還他:“乖娃兒,你自個吃。”卻見唐邵昌側過身使手捂了自個的碗,固執地朝他努嘴。
唐老爺一貫倚重宗子辦事穩妥,聽得這話眉頭垂垂伸展開來。他抬了抬手腕,唐邵明會心腸往前湊湊身子,將筷子摸在手裡。
唐邵明抬起痠疼的手臂,底氣不敷地“嗯”了一聲,接過了。
反倒是一樁樁似是而非的舊事像奔馳的火車劈麵而來,吼怒著撞進他的腦海。
唐邵昌見他父親停了話頭,歪過腦袋看看一臉倦意的二哥,俄然抓起麵前的雞腿塞到唐邵明碟子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