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實在也是一道門,門洞連接著百來級陡峭的台階,每一級都隻要中間部分能夠行走,兩側青苔養得肥厚鮮嫩,一腳下去必能深陷出一個坑來。
她想著,她在府學讀書待考那幾年,曾將朝廷邸報作為體味外界的獨一起子。元和十一年上京赴考,看到沿途莊稼劃一,她便真的信賴端朝如邸報裡說的那樣風調雨順,小民安居樂業,而她穿越時碰到的洪災不過是個彆征象……
楊無端循著小道僮的足跡謹慎翼翼地亦步亦趨,她想起楊瓚書房門口被劉廷璣踏出一個青苔坑的台階,楊瓚也曾在宗陽書院就學,楊府的下人傳說,那級石階還是他派人千裡迢迢運至北郢,為了依托思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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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陽書院的山長邢燦,字韜衝,本是承乾年間的舉人,考取舉人後再偶然進學,拜入宗陽書院當時的山長鐘惺門下。鐘惺病逝後,他便被選為繼任。
來了。楊無端心頭暢亮,臉上卻恰到好處地暴露一點點,就那麼一點點惑然之色。
(落款署:“戊宜署日周恢懷書”。)
因而,“分袂後,鄉愁是一棵冇豐年輪的樹,永不老去。”
楊無端回過甚,見一名眉清目秀的小道僮從牌坊左邊穿出來,施禮道:“山長有請。”
楊無端昂首看火線一道朱牆,紅色已被雨水浸泡得寡淡,但滿山皆綠中驀地見到硃紅,還是令她麵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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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邢燦施禮廝見結束,康橋也走上前來,撩起袍角跪地磕了個頭,哽嚥著道:“弟子拜見徒弟。”
她不著陳跡地偷眼打量邢燦,見他固然一身布衣,但洗得乾淨熨得平整,在這深山幽林當中,倒顯得比她身上的絲綢來得貼合入畫。邢燦長得也好,寬額豐頰,鼻直口方,屬於端朝相官最中意的那一類麵貌,如何看如何公忠體國。
是誰說的呢?鄉愁並非真的思念故裡,而是對你得不到的、或再也回不去的統統美功德物的神馳。
前明儒林讀書人之間喜好自稱“門生”,並不是真有甚麼師生或者上下級乾係,不過是自謙,端朝卻冇有這個風俗。楊無端聽他這一句,便知這位邢山長很有幾分迂闊。
他邊說邊收回一陣朗朗的笑聲,驚得樹枝上葉梢巔一隻不著名的鳥兒探了探頭,撲扇著翅膀飛到中間的另一株古木上,翹著尾羽鑽進遮天蔽日的葉叢中。
“楊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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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漸漸地扭回身,瞻仰萬壑蒼茫、鬱鬱森森,呼吸間儘是清甜的草木氣味,層次清楚的綠意濃得像是能滴出水來。一陣輕風緩緩拂過,滿山翠葉絮絮私語,綠竹頂風款擺,幾點光斑衝破了枝葉的封閉,欣然地在牌坊前小小的空場上騰躍。